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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烁的煤油灯

杰 克

  闪烁的煤油灯

  现在的孩子生活在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好日子里,不但没见过煤油灯啥样儿,而且也无法想像煤油灯给人们生活带来的种种不便。
  1968年,我下乡在辽宁省庄河县北部山区。这里贫穷偏僻无钱拉电线,靠点煤油灯照明。为了节省油钱,我们点的是那种没有灯罩,灯捻儿很细小的煤油灯,光线微弱,摇晃不定,由此闹出许多让人哭笑不得的尴尬事来。
  下乡那天,我们长途跋涉,到达村里时,已是掌灯时分,可村里却漆黑一片,只有生产队饲养场里有点亮光,晃动的人影儿,是欢迎知识青年的社员群众。我们围坐在青年点的炕上,饭桌上只有一盏油灯照亮,黑灯瞎火的都有什么菜谁也看不清,反正我们饿极了,管它哪是酸菜哪是粉条,胡乱夹着吃就是了。第二天提起来,有人说吃到了鸡肉,有人说吃到了蘑菇,可怜我啥好的也没吃着。更让人不好意思的是,灯影中人脸模糊,也看不清谁是队长谁是房东,第二天错把房东当队长,又把队长当成了饲养员,好一顿脸红。
  接下来的日子,每到早上做饭,麻烦事就来了。煤油灯挂在锅台旁边的墙上,炊事员一转过身就遮住了亮,舀多少水放多少米全凭感觉。她摸着黑做,我们也就摸着黑吃,免不了在玉米粥里吃出个草绳头、柴棍、鞋带什么的,还以为是萝卜咸菜什么的嚼半天。有一次,炊事员不小心,碰掉了煤油灯,煤油撒进了锅里,这下糟了,一大锅玉米粥全都有一股煤油味儿,重做是来不及了,大伙儿急着上工,也顾不上什么味不味儿,照样喝个精光。
  每到晚上吃完饭,大家头对头,趴在桌上写信看书做针线,有人一大声说话或咳嗽,灯就“吓”灭了;有人说句笑话,大家哈哈一笑,得,灯又“笑”灭了,大家索性先不找火柴点灯,黑暗中笑个够。有人铺被,得,灯又灭了,嗨,小小煤油灯真成了“祖宗”,得小心翼翼地供奉着。时间久了,大家慢慢习惯了,说话小声小气,想笑先捂住嘴,铺被也轻拿轻放,都怕“吓”着煤油灯。
  说起来也就是怪,你看这点儿小火苗,越怕吓着越吓着,越想让它灭反而灭不了。尤其是冬天的晚上,为了怕“吓”着它,铺被前,总是先把它“请”到炕对面的箱柜上,等大家都脱了衣服钻进热乎乎的被窝,它就来精神了,先是大伙儿从被窝里一起伸出头来,一齐吹气,它一闪一闪摇摇晃晃就是不灭,大伙儿又拽出枕巾一起煽风,它晃晃悠悠还是不灭,屋里冷得像冰窖,谁愿意钻出被窝下地去吹灯啊!最后实在没办法啦,只好伸手划拳定人吧,轮到哪个下地去吹灯,都免不了嚷嚷两声。
  30多年过去了,社会和人民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不说城里人家家户户各种灯具应有尽有,楼道里还安了感应灯,大街上也是灯火辉煌,就是当初下乡的偏远山区,也早已通了电,家家置上了电灯、电话、电视——抚今追昔,想起下乡时,因煤油灯引发的一件件往事,真让人思绪万千,感慨万千。

  难忘那碗酸菜面

  小时候我就爱吃面条,现在的面条花样繁多,什么手擀面刀削面拉面方便面……佐味调料也是美味无比,什么海鲜排骨牛肉鸡蛋炸酱,想啥有啥。可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自下乡以后,我独爱吃那朴实无华的姜丝酸菜面。
  1968年,我下乡来到大连市最偏僻的北部山区庄河县花院公社,农民生活饥一顿渴一顿很穷困,因为生活艰苦加上水土不服,我的腰上生了一个大疖子,发高烧几天不退,社员们用担架抬我到大队卫生所打针,回来后躺在青年点冰凉的炕上,我浑身酸疼,一阵阵昏迷发冷,几顿没有吃饭,知青战友们干着急。傍晚掌灯时分,村里王大爷家的三哥来了,手里端了一碗面条,“面条”?!我一下子惊醒了,哪里来的白面?要知道我们这里并不种麦子,只是到了秋天,队里分了红小豆,社员们拿到镇上用红小豆才能换回几斤白面,留着好过年,因白面不经吃,家家都换得很少,过年吃几顿饽饽就所剩无几了。三哥把这碗面条放到我枕前,说:“妹子,快趁热吃了吧,这是你大娘特意为你擀的,吃了快点好,大伙儿都为你着急呀!爹妈不在跟前,自个儿得爱护身体呀。”我瞅着这碗放了许多姜丝、酸菜丝的面条,眼泪不由自主吧嗒吧嗒掉进碗里,就着眼泪,我一口一口把这碗面条吃了下去,虽然连续发烧,嘴里发苦,什么酸味辣味也没吃出来,但我深深知道这碗白面条的来之不易,这是穷苦的老乡们能拿出的最好的食品啦,这是他们把知识青年当作亲人的一片心意呀!第二天,妇女队长也端来了一碗姜丝酸菜面,她家孩子多,还有八十多岁的婆婆,老的小的都饿着肚子,却省出白面来给我做面条,心里不由得涌动一股热流,这恩这情让我一辈子也难以报答呀!在乡亲们的关心下,我的病一天天好起来,恢复了健康。
  一碗普普通通的酸菜面,朴素得没有油花翻滚,没有鱼虾肉蛋,没有香味四溢,但确是一碗实实在在救命面,一碗浓浓郁郁乡情汤。回城以后,每到冬天,我总要做几顿酸菜面,放点瘦肉姜丝胡椒面,吃的时候,那种甜中有辣的酸,那种钻心透肺的酸,那种痛快淋漓的酸,酸得人出一身大汗,驱赶了冬日的寒气,酸得人浑身暖烘烘,什么伤风感冒鼻塞流涕全没了。每回吃姜丝酸菜面,我都会情不自禁想起翻车沟的乡亲们:王大爷、三哥、刘大婶……父老乡亲们,你们都好吗?

  我俩成了“踏生”人

  下乡那会儿,村东头的王大爷家的门槛,算是让我们几个女生踏烂了,他家有五个儿子没闺女,三哥四哥和老五与我们般大般小,他们教我们插秧锄草干农活,我们给他们讲城里的新鲜事儿,相处得挺好,每逢下雨天,我们几个女生就总“长”到他家炕头上,王大爷愿意儿子们和知青们交往,说是:跟着巫婆会跳大神,跟着城里人也长点见识。二哥是村里的水稻技术员,算是村里的精明人儿,二嫂挺着个大肚子还下地干活,我暗暗担心:不定哪天,她会把孩子生在水田里。
  这天夜里,外边下起了大雨,生产队长四处查看防洪防涝,担心雨如果继续下,水田会淹没,就到青年点喊我们几个到二哥家告诉一声,把水田里的水放了。我和栾秀琴不敢怠慢,挽起裤腿,穿上水鞋雨衣,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往二哥家走。往常老乡们为节省灯油,吃过饭就会吹熄了煤油灯,摸着黑说话唠嗑。我们走到二哥家院里,发现门缝里居然透出一丝光亮,有点儿不对劲儿啊?风夹着雨越下越大,我俩顾不得多想,敲了敲门,不等应答就推开厚厚的木板门,迈了进来。只见二哥在地中间站着,抽着烟斗,见我俩近来,咧开嘴笑了,那分明是一种喜气洋洋的笑,一种心满意足的笑,我正想问黑灯瞎火站这干啥?忽然听到里屋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一下子明白了:“二嫂生了?男孩儿女孩儿?”二哥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说:“是儿子,你俩来我太高兴了!按照俺们这儿的说法儿,孩子生下来,第一个踏进家门的外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孩子将来会像这个人,俗称‘踏生',你们俩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有文化人品又好,俺儿子也会借你俩的光,将来也会有知识有出息,我得好好谢谢你俩呀!”我俩头一回听到“踏生”的说法,感到很新奇,原来二哥是在等“踏生”之人哪!
  我们也很高兴,毕竟照此说法,我俩会给孩子带来好运啊!这时我们才想起此番的任务,赶紧把生产队长的话转达给二哥,二哥立刻扛起铁锹,披上蓑衣,掩上门,往水田走去,一会儿就消失在雨夜中。
  我俩一不留神,当了一回“踏生”人。

(2003-12-24 于辽宁)

(责任编辑:冒冒)

 
  
弟兄们,把你35年前下乡时候的故事告诉大家!     投稿   评论   上一页   下一页   回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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