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鲁特草原记忆】之七:老莫支持我办电 作者:马不停蹄


 

【扎鲁特草原记忆】之七:

老莫支持我办电

一、办电

我从炕头挪到炕尾又挪到炕稍,转了一圈,又回到老莫的身边。那片草原和我一样也转了一圈,由公私合营牧场(私方代表大牧主杜仁江被批斗死)转为兵团建制,现役军人撤离后又转为国营牧场建制。俄罗斯那位列子曾说过:历史是螺旋发展的。

那天在分场我与老莫还有几个人一起聊天,我说在草原对着油灯点烟习惯了,回北京后常对着台灯点烟。大家七嘴八舌地把话题扯到电灯上。我说,如果总场能给咱们一台发电机,剩下的事情我完全可以胜任。

老莫说咱们有一台汽油发电机,在仓库放着,你去看一看,能不能用。

我马上找到保管打开库房,走近一看,果然在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台汽油发电机。我用手拂开尘土,看了看电机铭牌上的功率标记,粗略地算了一下分场部照明用电所需功率,对保管说:这台发电机的发电量够咱们分场部几排房子照明用了。

保管一听说要发电,也是蛮有兴趣,一再表示,缺什么东西,只要总场有的,他一定想办法搞回来。你道这保管是谁?

呵呵,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埂上草。

埂上草果然大显神通,到总场仓库翻了个遍,搞回不少办电用的物资。此是后话。

我回去对老莫说,那台汽油发电机可以用。只是少了一个关键的部件“磁电机”,需要到天律购买,老莫说你搞个预算,看看缺什么少什么,总场有的就叫保管去领,没有的我写报告给总场批经费去买。

第二天我用了一天的时间,搞了个预算,老莫二话没说,批了我的预算,又迅速给总场打报告申请资金。不久总场把办电所需的资金批下来了。埂上草也从总场仓库搞回不少的物资。去天津买磁电机的人也出发了。我也去辽宁出了趟差,把总场仓库没有的办电物资买了回来。

出差回来后我开始架设空架线、各个房间安开关灯具,老莫派几个能干的战士协助我挖电杆坑。

马上就要试机了,我忽然想到,我对汽油机的点火角度调整技术不是那么过硬,要是点火角度调不好,出了事故太对不起支持我的老莫了,就找到老莫,希望他能到总场去找一位对汽油发动机精通的师傅来指导一下,最好是亲自给调整好点火角度。老莫一听,二话不骑马去了总场.经老莫一翻努力.请来一位当时在场部很有名的电气技师来。他来后一个劲赞扬我的空架线,伸出母指说:标准!一流!并帮助我仔细对汽油发电机组做了细致全面的检查,调整好点火角度。

终于,在老莫的大力去持下,一切准备就绪。

发电机正常运转了。分场部的电灯亮了。分场的战士和居住在这里的牧民告别了油灯。

在发电的过程中,我还试验摸索用90号汽油配一定比例的35号柴油混合后替代纯汽油技术,效果很不错,汽缸内不会产生过量积炭,也不会糊住火花塞,发电成本降下不少。


二、电剪羊毛

在电影里看到过电剪剪羊的场面,再配上背景音乐这么一渲染,很浪漫。但是,我们所在的纯牧区却没有过这种场景。

我们在草原上亲身参与的剪羊毛场面是这样的:在草原的一块干燥的草地上用“浩乐(lào)[用柳条编成的一米多高的排子]”围成一个临时的羊圈。

牧羊人按顺序一群群将自家放的羊赶进羊圈,男男女女的人们或骑马或步行拿着大剪刀来到羊圈旁,从羊圈里挑出跳毛比较好的羊,抓着它的后腿把它拉出羊圈,掀翻在草地上,用绳子捆住羊的三条腿,然后用大剪刀(与内地家庭使用的剪刀一样,但要大很多)开始剪起羊毛来。春天剪毛要把羊身上的毛全部剪干净,秋天剪毛只剪羊背上那部分毛。

有了电之后,我就开始捉磨怎么把电用于牧业生产之上。从当时的条件看,只有剪羊毛还能用电力来做。于是就想试一试。把想法和老莫一说,老莫很有兴趣,说今年咱们就可以试试。

说起这事,还多亏当时正当保管的埂上草,他有个特点,心细,而且爱场如家,持家好手。只要是单位的物品,不管一时用得上用不上,他都妥善保存。

曾听说埂上草的仓库里保存着几套电剪羊毛的设备,找他一问,果然有。

他把我领到仓库,那几套剪羊毛的设备的大木箱都整齐完好的放置在那里。我大喜过望,马上领出来,认真查看,零配件一应具全,连一些小螺丝都保存得完好无损。装配好就可使用。

唯一缺的是磨刀片用的金刚砂,这需要随用随买,于是我到呼和浩特市出了趟差,买回了金刚砂。

转眼剪羊毛的季节到了,老莫安排好了参加电剪羊毛的畜群。我带领着几个人拉电线和安装调试电剪羊毛的设备。

电剪羊毛用的电动剪和理发馆剪发用的电推子很相似,当然,个头要大得多,因为羊毛电剪用电的功率大,所以羊毛电剪刀不像理发电推子那样电机和推子头安在一起,而是电动机单独悬挂在支架上,通过转轴将电机动力传到电剪上。电剪的震动很大,而且软轴的扭力也很大,要求使电剪的手劲要大,所以使用电剪的都是男牧民,比如很有劲儿的桑杰就是持电剪刀之一。很多女牧民也来了,不过她们还是用手剪刀来剪。

在电剪羊毛的过程中,电剪上的刀片要用磨刀机磨。这种磨刀片的技术要求是很高的,心要细还要有耐心,手脚还要利索。左右手的协调性要好,因为一只手要拿着毛刷不停地把用机油调好的金刚砂涂到磨刀机的转盘上,另一只手还要把刀片平稳地有一定力度地按在磨刀机的转盘上,手脚一乱,不是磨破手就是磨坏刀片。这项有技术性又有危险的任务我交给了李忠勋。说来也怪,他当时是怎么来我们分场的我真忘记了。

埂上草也是为这次电剪羊毛出了大力,跑前跑后,不辞辛苦有求必应。

电剪羊毛的那天天气非常好,吃过早饭,我领着人把电剪的配电支架安装好,每副电剪的电机和软轴都进行了认真的检查和试运行。

电动磨刀机也安装好了,李忠勋戴着副墨镜端坐在那里,已经开始磨备用刀片……

牧羊人正在把他的羊群住圈里赶,参加剪羊毛的牧民三三二二或骑马或步行的来了。

好热闹的场面。羊的咩咩叫声,电剪的嗡嗡声,牧民们的笑声和议论声在草地上空回荡。

电剪羊毛的确很快,而且无论羊毛跳毛的情况如何,都可以剪下来。

但这次电剪羊也有不足之处,电剪手(就这样称呼吧)们都是第一次拿电剪,不熟练,事先也没有进行培训。他们力度和平稳度掌握的不太好,结果出现剪伤羊皮肤的较多。如桑杰剪毛的速度是最快,他本身就膀大腰圆浑身是劲,他摆弄那些六七十斤的羊如同摆弄小鸡一般。他一手握电剪,一手压住羊身,三下五除二,一只羊的毛剪完了。

总的来说,这次电剪羊毛非常成功。

这成功的背后,是有老莫的大力支持。老莫是一个谦逊的人,他从没有到处吹过自己,这种“绿叶”品质在他身上是根深蒂固的。

 

老莫支持我搞风力发电

在草原生活的前两年里,我很细心地观察了草原上每年的“有风”天数,结果很令人吃惊,有风天占全年总天数的百分之九十以上。春秋冬三季更是多风季节,几乎天天有风。能不能利用这些风能?我想到如果能用风力来发电是个很好利用风能的办法。有了电,草原上也可以摆脱艰辛原始的游牧生活。这个想法我首先同老莫谈了。老莫很感兴趣,明确地表态支持我搞风力发电试验。同时,老莫还说服分场的知青们,从知青们的公积金里拿出笔资金购买了一些必须的工具。

风力发电的试验进行的很缓慢,除了本人要参加日常的生产劳动外,还缺乏相应的资料,一切都是从零开始的。一点点的积累数据资料。风力发电是一个综合项目,其中运用到流体力学、机械动力传导,电学等等。当时在附近的旗县书店找不到这方面的参考书籍,当时旗县图书馆也关闭了,获得有关资料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我们所在的分场是纯牧业,几乎牧民们所有的生活生产用具都来自牧业自然循环,找一根锣丝钉都很困难。我搞风力发电就是在这种条件下起步,无论进度多么缓慢,老莫在这方面都很坚定的给我支持,他的支持是一种力量。他是第一个坚定的支持我搞风力发电的人。

不久兵团成立了,我和烈南与过客一起调到团部基建连。兵团初建时期的繁重而紧张的劳动,使风力发电的试验暂时停顿下来。但我还是在利用一些机会寻找相关的资料和材料。

这时候杜恒昌出现了,忘记是什么时间和什么地点了。总之我们一起畅谈了很长时间,他对风力发电也非常有兴趣,而且有一个蓝图,他的蓝图很诱人。他也为此有意识地收集了不少的资料。当他听说我缺少资料时,果断地说把他收集到的全部资料送给我。我当然非常高兴。

果然杜恒昌没有食言,特地骑马又找了我一趟,带来了他收集的关于风力发电的全部资料。我当即翻阅一遍,资料十分珍贵。我激动不已,不知如何谢他。他因为有事急着走了,没有留下来吃顿午饭。没想到这是我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不久他在草原那场大火中为救几名战士牺牲了。他留给我最后的一个印象是,在上马时,我见他腿上面绑着一种很怪的物件,问他,这是什么?他说这是他发明可以代替马靴用的“木绑腿”。

杜恒昌是又一个坚定支持我搞风力发电的人。

机会终于来了,基建连冬季没有什么事,我借机向连领导提出搞风力发电的事情,没想到连领导也很感兴趣,不但向团里申请了资金(当然,不是很大)还尽可能给予各方面的协助与支持。研发试验的速度明显的加快了。当时团里有一个机修厂,虽然规模不大,但一些简单的机配件还是可以加工。这对搞风力发电试验都是一些很有利的条件。

风力发电的支架立起来了,发电机与风动机之间的机械变速装置和连接装置也有了,风动机的两翼骨架也制作好了,马上就到了组装试运行的阶段。可是这时北京的家里来了电报,说有急事要我速回京。我想起号称“数学家”的过客,希望他能接手把后面的事情完成了。过客欣然接受了我的建议,接手了后面的工作,我回北京去了。

等我再回到草原后,过客已经完成了最后的组装工作,并做了发电试验。果然成功了。

我在一个风天认真观察了风动机的工作情况,很正常,发电机也达到了转速,发出电点亮的白炽灯泡。

下一步就应该设计制造出能用于实际照明与生产的风力发电机了。

春天也到了,连队的工作又忙起来,接着又是一场罕见的大火,四连有六十九名兵团战士丧身火海。在掩埋了战友之后,我和二十多名七连战士被调往四连。搞风力发电的事情也就放下了。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风力发电在内蒙已经形成规模。虽然现在在高山峻岭旷野运行的风力发电机与我们当初的实验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无形中证明了我们当初的想法是正确的。我们也为这曾有过的正确想法付出过努力。那在风中亮起的白炽灯是我们草原知青们智慧的光。结果虽然不辉煌,但我们在极原始极艰苦极简陋的环境中和条件下做过,努力过,尝试过.

我会永远记搞风力发电时坚定支持我和帮助过我老莫、杜恒昌、过客。以及罕乌拉分场的全体知青们,七连的战友们……

可以这么说吧,搞风力发电老莫是支持我的第一人,杜恒昌为我提供了关键的技术资料。过客为风力发电试验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有时候我会想,罕乌拉分场这帮知青,如果没有了老莫,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谁能带替他?我找不出能替代他的人。

老莫不是那种夸夸其谈的人,但也不是那种“闷葫芦”样的人,他不说废话,说起幽默的话也常常使人忍俊不禁。

老莫喜欢体育煅炼。无论什么天气条件(下雨除外),也无论工作如何繁重他都坚持跑步。知青和牧民们聚在一起,经常做些比体力耐力的游戏。比如掰腕子、“打特那(估计是由套马演化而来的,较量握力暴发力和拉力的游戏)”,只要老莫在,就不会少了他。虽然是游戏老莫也很认真,自己从不投机取巧,也不许对手搞小动作。无论胜负,老莫都会淡淡地笑一笑,站起来,慢慢悠悠地扶扶鼻梁上的眼境……

最后用烈南的一段评论做结束语吧:老莫不容易。其实他早有风湿病,犯起来,也挺可怕的。好在他注意锻炼,终于健朗地回归北京。

我突然想起了杜恒昌——他在草原睡得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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