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未能返城的广州知青 作者:白云鸟搜集


 

那些年,未能返城的广州知青

    ——落户农村失去回城机会 盼享受社保解决养老难题

作者:广州记者李钢 实习生秦宽、单绮晴

来源:大洋网-广州日报

上山下乡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无数亲历者回忆起当初,不免感叹。

可是,谁能知道,有一群当年的广州知青们,却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在知青返城潮之列回到广州,而是继续留在了当地,成为当地最后的知青。

岁月如梭,50年倏忽而过。

当年下乡时心智都未成熟的青春少女们,如今都已经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妇。对于家乡的印象已经越来越模糊。剩下的,只有对于社保、养老等问题的思索。“我们是已经被遗忘的知青。”她们说。

专家建议,对这个群体应该多一些关爱。其次,要制定公正、合理、平等的养老政策,呼吁全社会为知青养老献爱心。

1964年1月,指导知青下乡的纲领性文件下发,一场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拉开了序幕。


14岁时戴着大红花下乡

1964年6月,广州海珠区沙园街的朱友好(音)下乡来到了博罗。她和同伴们一起,身上戴着大红花,一路敲锣打鼓,坐着车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我当时身高只有一米四五,你想想看,只不过是一个14岁的小姑娘。”朱友好说。

当时,她不想来,但不来,她父亲的工作就会不保,而且居委会的人告诉她,下乡只需要三年,给她保留广州的户口,三年之后就可以回城,并且给她安排工作。

只是,这个回城的承诺从来没有人给她兑现过—文革爆发后,没有人再和她提起三年期满可以回城的事情。

到了博罗农村,朱友好开始过上了集体生活。第二天,就要劳动。

“我们那个时候哪里知道怎么干农活,我们已经要扛着农具,和农民们一起下田种地了。”朱友好说。

农民吃什么、做什么农活,知青们就吃什么、做什么。

朱友好还记得,有一次,所有的知青们要步行80公里去筑河堤。整整花了两天,他们才走到了河堤的工地现场。星空之下,他们就在河边的沙滩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挖土筑堤。

有时候,一天只能吃一餐饭。饿肚子,也是当时留给朱友好的记忆。

后来,和很多女知青一样,朱友好也嫁给了当地的农民,结婚的那一年,她18岁,丈夫40岁。

当年没法返城后,朱友好也没有被安排工作,多少年来,她一直都只能自力更生,在镇子上摆小摊,卖点自己做的糕点,挣钱养家。

风风雨雨多少年,朱友好至今都不能歇歇脚。老公已经年过九旬,由于是农村人,所以没有养老金,需要她的照顾,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收入微薄,给不了她什么经济上的帮助。

唯一的稳定收入,只有她每个月1300元的养老金。

每天,她还要到镇上的服装厂去拿货到家里做—给服装剪线头。每天,这样的活都要从白天干到深夜,只有这样,每个月才能多1000元左右的收入。

“我高血压,又有心脏病,每天做到腰都直不起来,可是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她心里的苦,终于有机会宣泄出来。

砖土房屋倒塌无家可归几间砖土搭建的房子,曾经是周执好的家。

“这是公公婆婆留给我的房子。”这栋已经有几十年历史的砖土结构房子,到处开裂,客厅里,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加上几张破烂的椅子,就是全部的摆设。

周执好说,自从相连的冲凉房房顶塌了之后,一旦天气不好,风雨就会嗖嗖地冲进房间里来,没有办法再住人。经济上很困难的她,无力承担重修的费用,所以她只能搬到已出嫁的女儿家暂住。

1965年6月19日,18岁的周执好从广州市荔湾区被下乡到了惠州市博罗县湖镇镇下围村。

说起当年的事,这位已经68岁的老人不禁红了眼眶。当年,因为父亲患病,家里的生活非常艰苦。后来,父亲去世,让整个家庭的生活都陷入困顿,难以为继。恰在此时,上山下乡开始了。

个人的命运与历史大潮紧紧捆绑在了一起,在那个年代里,周执好别无选择。周执好说,下乡之后,虽然自己很努力,但是仍然因为种种原因而被刁难,工分也被压得很低。

她只能坚持了下来。


得知妹妹已离开20年

69岁的罗翠雅,当年和妹妹一起下乡。她来到了博罗,妹妹去了海南文昌。

由于常年受心脏病和高血压的折磨,罗翠雅的身体状态很不好。由于右脸神经受损,右眼已经失明,右半边脸也因此而塌陷。

1964年11月2日,罗翠雅从广州来到了博罗县的龙华镇,“什么都不懂,就要被逼着做农活,否则农民就会说你懒,不给你饭吃。”罗翠雅,唯一记得的是下放那天,妹妹痛哭不已的样子。而她第二次从母亲那得到妹妹的消息,却是“妹妹因为心脏病已经离世20年,客死异乡”。

在龙华,罗翠雅艰难地度过了50年。

“有关系的都走了,我父母在城里下岗了,没有任何门路。”在三年下放期满后的十年时间里,她一直在等。

“整整十年,我等来了什么?”29岁那年,无法回城的罗翠雅嫁给了当地人。罗翠雅陆续生下了两个孩子,她知道成了家更走不了了。

8年前,丈夫离世。给她留下的,只是一座破落不堪的土房。

2008年,一场强台风,将两间泥砖屋也给掀翻了,家也没有了。

此后,当地政府给了两万元补助,帮她盖了一间八十平方米的房子,但缺钱装修,她至今还得住在别人的房子里。

长年的艰苦劳作,给罗翠雅的身体造成了很深的伤害。2013年前,她曾7次因心痛而卧床不起。当地医院诊断,她得了严重的心脏病。

治病,就得要钱。可是除了每月105元的老人金之外,罗翠雅却没有其他的额外收入。这几年以来,她就靠着微薄的收入,以及邻家姐妹沈洁菁的帮助。

相比之下,沈洁菁有社保,所以处境要比罗翠雅好很多。


因为婚姻未能返城

至今留在博罗县的知青,除了少部分来自河源和汕头,大部分都是原籍广州。人数有多少,尚没有一个精确的统计数字。而据这些知青们自己粗略的估计,博罗的每个镇都有知青,人数至少在600人以上。

根据记者的了解,婚姻,是大多数知青无法回城的主要原因。

很多知青在年幼时到了农村之后,人生地不熟,加上粗重的农活也给她们很多压力,于是当地一些男性在精神和体力上的帮助,使得们最终都选择了当地人为夫。

“我那个时候那么小,懂什么,有个人可以关心我,帮助我,我当然很感激啦。”一个知青这样对记者说。最终,她嫁给了这个给她温暖的当地农民,只不过,丈夫比她大了整整20岁。

到了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知青们开始陆续返城。但是一些已经和当地人结婚的女知青回城后,就选择了和丈夫离婚。于是,知青返城政策开始做调整,但凡已经和当地人结婚的女知青,一律不予安排回城。

至今留在博罗的这些广州知青,大多数都属于这种情况。

虽然不能回城,她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是被安排到了当时兴起的乡镇企业中去工作,也被安置成了城镇户口。

可是很多人在回忆时,却又懊悔成为了城镇户口,因为后来农村进行土地改革,开始分田地到户,她们这些连同老公一起将户口迁走的人,就丧失了获得分地的资格。


依然一口标准广州白话

虽然落户农村几十年,但是乡音却未改,依然是标准的“广州话”。

“我是海珠区昌岗的。”“我是西村的。”“我是观绿路的。”“我老家是一德路的。”……见到有广州来的记者,这些老知青的思乡情被激发了起来。

“我们都是广州人。”她们说。

只是,广州,已经成了她们再也回不去的家乡。

朱友好已经记不得老家的样子了,因为当年的家—父亲工厂的宿舍,早已经被拆掉,建起了新楼,而整个广州城在几十年时间里,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村,却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林桂英说,当年几个兄弟姐妹一起下乡,可是留下的,却只有她一个,有的就回去顶了父母的岗位,轮到自己,却没有办法了。

潘国贞回忆说,那个时候,每家都必须有子女下乡去,于是父亲就叫来四个兄弟姐妹,说你们两个去,你们两个留下,她就是去的那一个。

年岁已高的她们,父母也大多过世,与广州的联系就愈发少了。

“我的父母早已经去世了,大哥也已去世了。在广州的那些侄子侄女们,关系本来就不怎么紧密,现在更是没什么联系了。”一位女知青说。

而来自荔湾区的知青陈玉女(化名)甚至遭到了哥哥的抛弃。父母和大哥去世后,给她和二哥留下了一栋老房子。可是当她在十几年前回广州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二哥冷漠的眼神—哥哥不认她这个妹妹了,因为生怕她回来和他抢房子。

自从那次见面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二哥。

二哥,也断绝了和她的一切联系方式。


希望承认工龄解决社保问题

许多人的身体都因为艰苦的劳动和不良的生活环境而备受折磨,留下了病根。

原籍广州市荔湾区昌华街的知青叶青莲已经成为了残疾人,平时只能坐着轮椅出入。治病需要13万元,但是这个天文数字,不可能是她所能承担的,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错过手术治疗的机会,四年多以来,只能每年定期回广州进行检查、取药。

如今,这些老知青们已经不再存有回到广州的念头,对于她们来说,能够让政府解决她们的实际养老问题,才是最为紧要的。

罗翠雅告诉记者,在几年前她曾经去找过当地劳保局的干部,哀求对方“我有困难,可不可以帮帮我?”对方的答复则是,像她这样的情况,只能用钱去买社保。

可是两万七千多元,对于一贫如洗的她来说,根本不可能拿得出来。两个儿子也都没有稳定职业,以做散工为生,收入也不高。

她们希望,政府能够将她们视同国有企业的职工同等退休待遇,由她们下放那天开始,到够年龄退休为工龄计算退休待遇。记者了解到,2012年,广东省人社厅曾下发通知,明确广东下乡知青可通过一次性缴费纳入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同时可选择参加医疗保险。

据悉,纳入解决范围的知青,是指现为广东省户籍,1961年至1982年期间,经县级及县以上知青管理部门动员和组织下乡插队、插场、经批准回乡安置的城市户口青年,以及随父母疏散到农村或“五七”干校并经批准改为知青身份的广东省知青。

通知规定,知青的养老金参照广东省解决早期离开国有、县以上集体企业人员养老保险办法办理,通过一次性缴费纳入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一次性缴费基数,按申办统筹区早期离开国有、县以上集体企业人员一次性缴费基数执行;缴费比例按20%执行。

政府给出了解决问题的这个政策,但对于类似这批广州老知青来说,他们现在很多人交不起这几万元的费用。江苏社会文化研究学者、扬州老知青研究会秘书长王家林说,知青养老面临养老主体缺位、养老政策缺位、养老资金缺位、养老资源缺位的困境。他说,知青把最美好的青春献给了农村,现在国家对这个1700万人的群体应该多一些关爱。其次,要制定公正、合理、平等的养老政策。同时,设立专项知青养老救助福利基金。此外,增设养老服务设施机构。最后,要呼吁全社会为知青养老献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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