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非典型的日子里(4月22-25号) 作者:老笨


4月22日

今天学院相对平静。我们把所有学生在哪里都摸清楚并且联系上了。学院领导说,应该换个位置想想,如果学生是我们自己的孩子我们会怎么样?确实是这个道理,我们不能让学生在宿舍里没人管,如果我们不到宿舍去,我们怎么有权力让学生在那里住?
学院今天更加紧了防范措施,把所有的学生都量了体温,让所有的学生干部都一天两次定时报告情况。
今天上午,我为高职同学上了课。同学们都很认真,认真得有点过分严重了似的,倒让人觉得好像是在上都德的《最后一课》,哈哈。其实没那么紧张啊。
下午,学院通知,说是在一个有我校老师居住的楼里发生是一例非典,得病的人是外单位的。立刻,我们要求那些同楼的老师都“休观”了。哈哈,新名词。
学院的师生今天情绪似乎稍稍稳定了下来。


4月23日

 

今天下午学院领导传达了市里开会的内容。看起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还严重。不少大学的校长汇报了自己学校的情况,普遍的问题是在校学生情绪极端混乱。有的学校女生吓得嚎啕大哭。另外,北京收容病人的措施也比较混乱。一些情况我不便在这里讲了,总之,情况不容乐观。我原来以为我们学院情况比较糟,没想到我们还算比较太平的。因为我们学院的两例仅仅还属于“疑似”,另外,已经有一周了,那些被隔离观察的人也没有发烧。

学院有单独的隔离处,外边锁了大门,里边的人不能出来了。如果他们再有一周没有什么动静就说明可以放心出来了。

今天今天上午我还是给前来上课的学生讲了四个小时,下午到学生宿舍走了走。其实那里早以使人去楼空了。我给学生带去了毽子和跳绳,让他们轻松轻松。

今天看了中日医院的医护人员奔赴第一线的电视报导,眼泪竟然忍不住流了下来。那些年轻美丽的女孩互相拥抱着,轻轻地耳语着,然后毅然上了汽车……我能帮助她们什么?只能默默地为她们祝福。我夫人看了后说:如果需要招募义工我现在就去。我知道她这样的,她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人。

我晚上给学院书记打了个电话,慰问的意思吧。我知道这个和我同龄的人这些日子心理包袱有多重。他告诉我,市里说让我们自己看着办,自己建立隔离区。他苦笑了,说:我们得自己来了。我告诉他,这个时候我们会和他在一起。什么时候需要就什么时候到。只要学生能平安。他说,同舟共济吧。这个时候,心里确实感到一种悲壮的意思。

我们明后天将对学生宣布自学的决定,如果有学生想离开学校就要登记并体检,证明健康后离校,但不许再回来。留在学校的将不许离开校门一步。我们希望能用这样愚蠢的办法来控制疾病。

学院老师真的是很棒。那些表演系的老师平日嘻嘻哈哈,但到了关键的时候却从容镇定地鼓励学生,天天和他们一起。

回家后,听夫人说已经开始有抢购风出现了。郊区也已经不安全。我告诉她,我肯定是要值班的,如果我病了才会换第二个人上来。现在我们系只留下了我们三个人,另外两个一个是书记,一个是秘书。我决定每天只留下一个人来照顾学生并对外联络。为的是一旦一个病了还有人能顶替。所以我对夫人说:“和你商量一下,你回你家去吧。这样万一我病了也好有人照顾老人。”可她却只说了一个字:“不!”

北京的局面越来越难以控制,但我相信,北京人会在惊恐过去振作起来。因为只有团结才能度过这个难关。

一个老师来到我们办公室,我们商量着等非典过去组织一个男声四重唱。他很高兴,说:“太好了。一定不要表演系的人参加。咱们都是业余的,让他们这些平时牛轰轰的家伙看看咱们的水平!”这个时候能开个玩笑都让人心里暖轰轰的。


著名导演谢飞患病

原来我不想说他的名字,现在看来已经公开了。他这些年很少拍摄电影的,原因是审查电影的领导太过左,中国电影到今天这个地步是谁都看得明白的,不过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说糊涂的。只有谢飞张口便批评领导,并且领着几十个导演要求电影立法。这还了得?这不是犯上吗?他只好好不拍电影,改电视剧了。这些年他不太回学校了,有 时候在外地办电影学院之类的。不知道他是哪里来了干劲,总之最近突然回校来,并且说愿意担当研究生教学的顾问什么的,于是就和老师们多多地接触起来。谢老师的课程也十分上座,所以他的课上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突然他病了,把和他接触过的老师和学生都隔离了。他在课后还和学生一起下饭馆,那些人被隔离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导演系的几乎所有老师都被“休观”了。现在由许同钧老师主持工作了。

谢飞老师是个乐观主义者,他会用自己的乐观来抵抗疾病的。听说他很快就降了烧,目前送到地坛了吧?

今天上午还会有紧急会议, 知道是什么布置,我要上班了,诸位保重。谢谢大家的关心和鼓励,我们互道珍重吧。

4月24日(疫情突变)

 

今天学院局面几乎失控。坏消息不断出来:那个美术系的学生已经病危;那个住在学院宿舍楼里的病人已经死亡;最糟糕的是一个表演系99本科的学生被证实是非典,而他在周四还在上表演排练课并且还和同学一起吃了饭;另外,学院与谢飞一起吃饭的两名学生听说也是不知道哪里去了;表演系的学生突然散了,其中有很多是与那个得病的学生有直接接触的人!这是该系老师告诉我的。

学生闻风而逃,学院里前所未有的混乱。学院领导不再坚持要学生留在学校。
其实情况,容再报。

4月25日

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在系里值班。有学生告诉我,某某老师已经病逝了。我告诉她不要听信传闻,她却说是那老师邻居告诉她的。我立刻致电院长大人,回答我说:“今天没什么好消息。不过没听说那老师去世的消息。如果有应该先告诉我们。我打电话核实一下。”

学院宿舍的学生依然恐慌,回家的学生也在恐慌之中。他们从北京各处打电话来慰问老师,汇报自己的情况。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们体温如何?

听中国青年报的朋友说,现在很多人已经有心理上的问题需要咨询了。他们正在组织心理咨询员来干这个事情。

学院相对平静,因为没有课程了,显得冷冷清清。我在网上发布了学生作业,希望他们能按时完成。如果是这样,也好把他们栓在家里,而且心情也许会平静一些。
我今天一边上班,一边看学生的作业,效率倒还是相当高。我想,如果现在没有非典,能给我这样消停的时间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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