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塔克拉玛干 作者:DDN


(一)

  小学的地理课上,初次学到了塔里木盆地。知道它位于新疆南部,西起帕米尔高原东麓,东到罗布泊洼地,北至天山山脉南沿,南抵昆仑山脉北麓,是中国最大的内陆盆地。塔里木河携带着天山和昆仑山的雪水绕着盆地边缘蜿蜒流过,哺育了一块块断续的绿洲,象挂着的一串碧绿的翡翠项链。盆地中央是浩瀚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它仅次于非洲的撒哈拉沙漠,是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玛干”是维吾尔语“进去出不来”的意思,因此又被称为“死亡之海”。
  多少年来,塔克拉玛干沙漠在我心目中是一个令人畏惧又令人好奇的神秘王国。严酷的大自然在这里造就了巨蟒般的的沙垄,高耸的沙山,令人心怵的流沙,以及起伏不定变幻莫测的沙丘。多少灿烂的人类古文明,被凶悍的沙漠吞噬。“丝绸之路”上盛极一时的楼兰古国,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墙,伴随着戈壁红柳在荒漠中瑟瑟颤抖。湮沒在茫茫沙海中的米兰古堡,依稀在风沙中诉说着当年的繁华。沙丘上偶尔露出的探险家的尸骨,又一次警告人们死亡之海的威严。有谁知道,在这无边无际的沙海下面,埋葬着多少罕知的秘密?

 我们的农场就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我所在的连队更深入到盆地里边,一条沙漠伸出的沙舌把我们连队和农场其它单位分隔开。每次从连队到场部,必须翻过这条要走二十分钟的大沙舌。在沙漠中行走,四周是大大小小差不多的沙包,找不到特定的参照物,很容易迷路。只有认准方向,凭自己的感觉走。沙包迎风的一面比较结实,可以行走,上面布满了波浪状的条纹。沙包背风的一面堆积着稀松的散沙,稍不注意踩上去,可以陷进去半人深。当然这些沙包比起大沙漠深处是小巫见大巫了。有时我站在沙包顶上,眺望着绵延至地平线的大沙漠深处,禁不住猜想,那神秘的深处会是什么模样?什么时候能到那里面看看?
  连队的老职工告诉我们,连队初建的时候沙舌还没有伸到这里,当年的营房就建在现在沙舌的位置。以后一年年沙舌得寸进尺地向这边延伸,直到把营房围住。在这场人和大自然的格斗中,人并没有胜天,而是败北了。贪婪的大沙漠终于吞噬了营房,职工们撤到离沙舌有一段距离的盆地中,建起了我们现在住的营房。我跑到老职工告诉我的地方去查看,果然还能在沙包上看到几块土坯,上面有烟熏的痕迹。谁能想到,这沙包下面当年可是热闹的营地。什么时候,人们才能锁住这条肆虐的沙龙?

  1966年夏末,那场日后席卷全国的文化大革命实际上已经在内地拉开了序幕。可当时新疆建设兵团还没有介入这场运动,处于激战前夕的平静。兵团还雄心勃勃计划往塔里木盆地深处开发新的团场。为了替兵团的远景规划作准备,兵团测量队来到了我们团场。他们计划进入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把里面的地形地貌测定下来绘成地图,供兵团领导决策用。测量队的主要仪器是水准仪,需要有人扛着标杆在沙包间跑来跑去。这种跑腿的粗活当然不能让测量队的知识分子来干,测量队要求我们团派一个班的职工协助他们工作,就是干这扛标杆的活。我奉命率领一个班去测量队报到。
  这一个班的人马基本上都是上海知青,知道要进塔克拉玛干沙漠,大家都很兴奋。一到测量队大本营,我们就分散开协助准备进大沙漠的物件。测量队要进大沙漠的都是年轻的男队员,女队员们留在大本营,她们的任务是根据各野外小组的测量图绘制出更精致美观统一的地图。别看他们是有一技之长的知识分子,嘻嘻哈哈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这些年轻的测量队员中有不少是上海青年,他们实际是和我同一届或高一届毕业的。他们告诉我,他们高中毕业时高考成绩差了一点没考上大学。这时兵团测量队来上海招人,他们从落选考生中挑考分比较高的,向这些落选考生发出询问通知书,问他们是否愿意到兵团测量队工作,他们就这样来到了测量队。当时的风气和后来文化大革命大不相同,兵团职工对这些知识分子是非常尊重的。望着这群快乐的受人尊敬的知识分子,不知怎的,我心里有点酸溜溜。他们哪里知道,在这些给他们扛标杆,皮肤已经被戈壁滩的盐碱水泡成棕黑色的农工中,有一位和他们同届毕业,高考分数比他们高得多的三好学生啊。
  命运哪,由不得你。党要你干啥就得干啥,什么三好学生,什么高考成绩,党不看这个。

  我和一位上海知青农工小谢分到一位姓郭的测量队员这一组。老郭也是上海人,比我高一届。我们把铺盖,干粮,仪器,工具和生活用水捆好,挂在两只骆驼背上,就随着骆驼走向那神秘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
  敬礼,塔克拉玛干,我来了。

                                    (二)

  驼铃叮噹,眼前的沙丘摇晃着向后移动,没完没了。
  黄沙,黄土,似乎空气都染黄了,满眼一片黄茫茫。呈现在眼前的塔克拉玛干就象浩瀚的沙海,起伏的沙丘就象海上的波浪。在沙丘上有条不紊地行走的骆驼,就象在海上行驶的船只,不愧是“沙漠之舟”。骆驼真是上帝创造的尤物,专门帮助人类在沙漠中运输东西。它的驼峯中储藏着平时积累的水份和养料,靠着它们骆驼可以在沙漠上不吃不喝行走几天啥事都没有。骆驼刺是一种生长在沙漠中的植物,它的叶片又尖又硬,扎在人身上很疼。骆驼舌头一卷就可以把地上的骆驼刺拔起塞进嘴里咀嚼,那尖尖的叶刺在骆驼嘴里翻来翻去竟然一点也扎不疼它,真是不可思议。骆驼天生一付好脾气,既不发怒,也不着急,慢条斯里的,如果你要骑它,它会把四腿蹲下让你骑好后再站起来。只是在它打噴嚏时要小心,不然喷你一身一脸的叶浆,让你哭笑不得。
  老郭和小谢坐在骆驼上,随着骆驼的步伐一颠一晃。我和另一位农场职工跟着骆驼在沙包上行走。他的任务是送我们到沙漠深处的扎营地点,然后牵骆驼回大本营,今后每两星期他给我们送一次给养,同时把我们测好的地形草图带回大本营。

  走着走着,沙丘变矮小了。慢慢地原先被沙漠掳获的土地露了出来。有盐碱滩,有红柳丛,还有稀稀拉拉的骆驼刺。原来大沙漠最凶狠的是它的先头部队沙舌,攻城掠地无所不为。沙漠的腹地里并不完全是沙丘,有可供将来开发的滩地,还有生命。四脚蛇从它们栖息的洞里探出脑袋,在沙地上爬行一段距离,又匆匆地钻进另一个洞穴。嗡嗡的苍蝇围着你飞舞,像一个爱唠叨的老太太无休无止地讲她的故事。野鼠白天很少出来,晚上才是它忙碌的时分。我们甚至还看到一只野兔,灰不溜湫的,撅着小尾巴拱进红柳丛。盐碱滩上还撒落着一些羊粪蛋,那是维吾尔老乡赶着羊群经过这里的踪迹。老郭告诉我,他们在其它地方还看到过黄羊。地球上的生命是如此顽强,甚至在人迹罕至的沙漠深处都有它们的痕迹。这些小生命给我带来了一种亲切感,一开始的那种孤独感减轻了不少。
 
  傍晚时分,我们来到了宿营地点。这是一处被遗弃的羊圈,一截断墙被流沙埋了小半截,还能看到,而其它墙已经不存在了。我能想像,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有草场,有羊群,还有人烟。每到傍晚,牧羊人弹着热瓦甫,唱起忧郁的歌儿,
    离恨的荒野上,我像那干渴憔悴的羚羊,
    我像艾里甫一样病魔缠身倒在地上。
    世间的情人们都会日夜彷徨,
    却总盼像赛尔维树那样潇洒四方。
    为我斟满酒吧,比拉勒要把它一饮而光,
    玉液琼浆让我那破碎的心得到欢畅。
一切都逝去了,严酷的大自然吞噬了文明,只留下残墙断瓦。如今,我们再次向大自然挑战,要重新开发这片废弃的土地,做得到吗?
  我们卸下物品,架好帐篷,还搭起一个简单的锅灶。趁着太阳刚下山时天上的余光,两个人赶快出去拣柴火,一个人揉起苞谷面准备烤苞谷馍,这就是我们的晚饭。
  晚上,昏黄的煤油灯挂在帐篷里摇摇晃晃。老郭一件事一件事向我们交代。明天一早,我们就开始测量工作,苞谷面和咸菜就是我们每天的伙食。几个大军用壶中装的是水和煤油,每天早上我们用小军用壶装上水,再带上苞谷饼就是我们的午饭。水特别珍贵,吃用都是它,早上每人只能用一小杯水刷牙,洗脸就免谈了。如果我们在下次给养运来之前断了水,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夜深了,塔里木的深夜特别静寂,静寂得让人心里发怵。
  哦,塔克拉玛干,明天你将怎样迎接我们?

                                    (三)

  太阳升起了,我们扛着仪器,标杆,水壶和干粮,朝着我们的测绘区中心走去。
  太阳一出,沙漠就成了一个大火炉。毒辣辣的阳光像一支支热箭射向大地,我们的五脏六腑都被热箭穿过,烘烤得上下翻腾。热浪汹涌,一浪猛过一浪,而光秃秃的沙包上连个遮荫的地方都没有。
  老郭在一个沙包顶上支起了三角架,把测板和水准仪安装在三角架上,我和小谢扛着标杆走向远处的沙梁和洼地。按照老郭手势指挥,我们把标杆竖在指定的位置,让老郭瞄准测定。然后我们扛起标杆,走向下一个位置。老郭根据测出的那几个点的距离和高程,再凭借自己的经验和目测,在地图上绘出沙梁和洼地的形状和等高线。等到围绕这沙包一周的地图都绘完后,我们再转向下一个沙包。
  在沙漠上行走当然比走平路累得多。沙漠可不象海滨沙滩那么舒适浪漫,那是挑选出来的地方,细细的沙又均匀又干净。大沙漠的沙什么颗粒都有,中间还夹杂乱七八糟的植物刺,硷块等。然而更艰难的是走硷滩。硷滩的表皮是一层硬硬的盐碱壳,下面是松松的硷灰。一脚踩下去,上面的碱壳碎了,脚陷入下面的硷灰中,浅的陷到脚踝,深的可陷到膝盖。在硷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那破碎的硷壳边缘把双腿刮出了一条条血道道。硷滩上的一串串黑窟隆,记录着我们走过的踪迹。

  在烈日下走不了多久,嗓子就冒开火了,嘴唇干裂,真想喝口水。我们每人带一小壶水,那是管一天的,得省着点喝。我只是到干得撑不住时,才拧开壶盖喝一口,马上心不甘愿地拧上壶盖。第一天中午,我们集中到老郭的沙包上吃午饭时,老郭发现小谢的水壶空了。
  “怎么回事?”
  “干得受不了,我把水喝完了。”
  “唉呀,小谢,怎么把一天的水喝了。。。喝这个,先把午饭吃了。”老郭把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
  小谢不好意思地接过水壶。
  老郭告诉我们,在大沙漠中工作,不能轻易把水喝干。一旦发生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比如失去联络,那点救命水可是至关紧要的。
  水呀,生命之泉,你是多么珍贵。

  两个星期之后,我才真正体会到水的珍贵。
  那天的气温好象特别高,我又偏偏把水壶留在老郭的沙包上。好不容易坚持到中午,爬上老郭的沙包吃午饭时,我的嗓子火辣辣的,几乎要冒烟了。一上沙包,我就坐下来拧开壶盖,咕嘟咕嘟连喝三大口。喝到第三口时,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赶紧把嘴里的第三口吐了出来。擦上一根火柴,扔到吐出的液体上,那火柴杆居然窜出了硕大的火苗!
  糟糕,我喝了煤油!
  原来清早出发时,我不小心拿错了水壶,把煤油壶带了出来。
  一旦发现喝错了,我马上恶心得想呕吐,真想把那误喝进去的二口吐出来。要命的是那二口煤油就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也吐不出来,我心里腻腻的,就像铁扇公主的肠胃让孙悟空搅得倒海翻江,那个难受啊。
  “吐不出来的,算了,吃点东西压一压吧。”老郭把他的水壶递了过来。
  我把苞谷饼吃了下去,但是那种恶心的感觉始终消除不去。老郭见我憋得难受,对我说: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小谢干就可以。”
  可我死活不答应,
  “我没事的,可以工作,不用回去。”
  老郭见我执意不走,就说,
  “那好,我们把这一片测完了就回去,今天早点收工。”

  那天下午的滋味简直难以形容。干渴加上恶心,腻腻的,好象整个空气都充满了煤油味。
  水啊,水啊,多么希望有一大桶水,让我痛痛快快地喝个够。多么希望我现在就在天山顶上,看一眼皑皑白雪也舒服呀。那天池的水,真干净,真清凉,喝一口吧。呸,怎么一股煤油味?
  张开眼睛,我还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沙丘上,沙丘就象一只大蒸笼,把我蒸得昏昏沉沉。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走完这一片,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回到家里,我就可以躺在帐篷里休息了。在帐篷里,我就可以喝水了。水啊,不是煤油吧。真见鬼,怎么又想起煤油。
  终于把这一片测完了,我迷迷糊糊的跟着老郭和小谢往回走。回家途中,我们经过一小片洼地,那洼地底部渗出了一小汪水,那是盐碱水。顾不上了,用它涮一下口,驱除一点煤油味也好。我冲向洼地底部,捧起水就往嘴里倒。真是雪上加霜,那苦涩的味道使我终生难忘。
  回到农场以后整整半年,我一闻到煤油味就恶心,那是后话。

                                    (四)

  我们在塔里木大沙漠中,还享受了一顿意想不到的丰盛晚餐,你信不信?
  那天晚上,小谢在朦胧夜色中回到帐篷,手里捧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小谢把它放到地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爬了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刺猬。小谢真有办法,竟能在大沙漠中逮到这么个东东。刺猬爬得很慢,用手一碰,它就缩成一个大刺球,你越掰它,它缩得越紧。
  我们把稀泥巴糊在刺球上,再把这个大泥球扔进火堆中。可怜的刺猬除了缩紧身子以外,没有第二招逃避灾难的方法,它越缩越紧,直到见了阎王。过了一阵子,我们闻到了肉香,把烤干的大泥团从火堆中扒出来。泥块一掰开,就连刺猬皮一起同刺猬肉分开了。把刺猬肉蘸着盐吃,那味道,油油的,嫩嫩的,香香的,热热的,咳,别提了。听说内地的“叫化子鸡”就是用这种方式制作的,真想不到,叫化子竟然有帝王般的享受。

  大沙漠可比刺猬厉害多了,我们真的体尝到了为什么它叫“进去出不来”。
  那天下午,老郭在沙包上打着手势要我们立即回到他那儿。我们爬上沙包,问老郭怎么回事。老郭一边急急地收拾三角架,一边指着天边一团黄褐色的灰雾说,
  “不好,黑风来了。马上回去!”
  我还有点半信半疑,有那么厉害么?但是看到老郭那紧张的神色,我不再多言,赶紧帮着收拾。我们下了沙包往回走了不多远,黑风就追上了我们。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我们还来不及准备,刹时天昏地暗,只听见千军万马在耳边呼啸而过,我们三人就失去了联系。
  “老郭。。。”,我大声呼喊。
  “走!。。。朝家的方向走。。。”老郭的声音夹杂在呼啸风声中,隐隐约约象从云缝中飘出。
  “小谢。。。”
  听不见小谢的声音,一切都淹没在狂怒的风声中。

  我被裹挟在昏黄的沙雾中,耳边只有呼叫的风声,眼前1米以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能停留在原地,你根本不知道这场大风暴要刮多久,留在遥远的大戈壁中间太危险。必须朝家走,离家越近越好,可是根本看不清路,万一走错方向怎么办?没有其它选择,只有碰运气了,走!
  飞扬的黄沙打得脸上又麻又疼,身体被狂风吹得跌跌撞撞,我努力辨认脚下路径的特征,脑子里回忆着早上经过的路途细节,希望能找到匹配的记号。呼号的风声不断地变幻,有时象千军万马在厮杀,有时象号角在怒吼,有时象妖魔在狞笑,有时象妇人在哭泣。耳边不时响起尖叫,
  “哈哈哈。。。停下吧,你走错了路。。。”
我不断提醒自己,
  “我没走错,相信自己,往前走!”

  天地已分不清了,混混沌沌。整个世界仿佛遁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据说盘古开天地之前,整个世界就是这么混混沌沌。盘古真的很孤独,我忽然同情起盘古来了。
  人的神经最脆弱的环节,并不是生活艰苦,恰恰是孤独。当大沙暴把我和同伴隔绝开以后,正是这种孤独无援的感觉折磨着我的神经。在这种环境下,人最容易恐惧,自疑,软弱,失去信心。在这种环境下,首先要战胜的恰恰是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突然,风小了,眼前一亮,可以看到远处了。我猛然发现老郭正在离我不到5米处行走,小谢在离我20米处的沙丛中行走。原来我们相隔并不远,相互间竟然联系不上。这时,天已快擦黑,我们也快到家了。

                                    (五)

  在大沙漠深处呆了将近两个月,我们接到通知要我们返回大本营。
  骆驼来了,我们把东西装好,跟着骆驼沿来路返回。路还是那条路,景还是那道景,然而,来时的那种新奇感神秘感已经不复存在。塔克拉玛干啊,你温柔,你暴躁,你亲昵,你冷酷。你有广袤的土地和丰富的宝藏,你也有巨大的破坏力和恶劣的环境。希望有一天,人类能驯服你的暴虐脾气,也希望有一天,我能再次拜访你。

  回到了作为大本营的团场,真是又熟悉又陌生。女测量队员们跑了过来,嘻嘻哈哈地跟满脸胡茬的老郭问好并开起玩笑。我和小谢也在帮助整理物品,想到很快要和测量队告别,心里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特别是老郭,这近两个月生死与共的沙漠生活,老郭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惜当时我们有强烈的自卑感,总觉得人家是兵团的知识分子,我们是边远农场的农工,差距太大,没有勇气向老郭要一个通讯地址以保持联系。分手以后我们和老郭就再没有联系。

  实际上当时兵团测量队勘测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任务还没有完结,这次通知我们回来,是因为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已经蔓延到了新疆和兵团,兵团测量队要返回兵团学习和参加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在新疆和兵团展开以后,进军塔克拉玛干的计划再没有下文。
  如果没有文化大革命,塔克拉玛干的命运将是如何?是祸,还是福?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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