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动 作者:凤栖山人


一、


    那一天,汽车翻过斗牛子,就到了我工作的地方。据说斗牛子从前出土匪,专门在刀劈似的山口绑票杀人。确实,在汽车牛喘的地方打家劫舍是再理想不过的了。我就业的某研究所藏在这里,一个类似故事《暗算》发生的地方。
我被分配到研究所的子弟学校教书,和我一起到这个倒霉地方的还有两个家伙。一个叫老污,另一个权且叫他花工。
说不上失望,无论是到这山沟里来还是教书,我一样都不喜欢,但在我生命中很少有让我喜欢的事情,好事总绕开我,除非苦熬很久,老天才拨开乌云射来一束阳光,让我喘息一下,我习惯了以一种不出所料的安然态度来对待生活中的变故。
我是在招待所的厕所里遇到老污的。当我撒尿的时候,感觉有一束目光关注我,这引起了我的警惕。通常只有同性恋才会在厕所里面关注另一个男人。
我侧目望去,那人有一头油光埕亮的头发,他正一本正经地撒尿。突然他对着墙壁开口说话:你是某校分到这里来的华林吗?我说:正是。我正面看着便池上方的瓷砖回答。
他说:你好,我是物理系分来的,你就叫我老污吧。就这样,我在令人尴尬的场合认识了老污。


                                             
                                             二、


    我们开始了教书匠的生涯。学校建于一座小山上,一早,我们沿着一条小溪去学校,走完小溪就需爬山,待到校门,早已气喘嘘嘘。放眼望去,学校位于峡谷尽头的隆起部位,好似两条腿,夹着一个球。山峦生长着挺秀的青岗树林。我正庆幸有这么一条诗情画意的小道,老污的洞察力惊人,他立即发现研究所的下水道与小溪相连。他掩口对我说:你看仔细了,那是什么?我看到一个白色的漂浮物,细细端详恍然大悟,用目光搜索,又发现了好几个。老污笑说:在这鬼地方,长夜难消,人们只好拼命做这事了。??? 老污是天才。一句话就把我拉回到丑恶的现实中来。老污有使命感,他必须调回省城,在这一点上,他从利益分析入手,视我为最可靠的同盟。老污开始唱歌:知青的房,稀球鸡巴脏,墙上巴满马汤汤。还对某妹妹反复吟唱,红嘴白牙之类。我听得很痛苦,这家伙恶俗而低挡。
我们上课、上课、再上课。为那些自以为担当着共和国安全使命的家伙在夜间干的好事,为他们欲望产生的结果。他们的无用功顺着溪水漂走。他们有用的结晶便在山上闹做一团,等待我们去调教饲养,以便今后能走出山沟去大千世界风光一回。他们老是说如何把一生献给了事业,把青春埋葬在山沟。分明地怨气和失落却写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给我和老污的房子紧邻盥洗间又湿又潮,老污飞快地把他的床一脚推到了远离盥洗间的一侧,这个动作使我无可逃匿地只能与盥洗间的墙壁为伍,最后带着轻度的风湿症度日。一楼的楼道里还充斥着硕大的老鼠,它们趁人不备溜进盥洗间觅食,常常与人遭遇,于是发生人鼠大战。浑身湿漉漉的老鼠逼急了会腾空咬人。到后来我们都练就了浑身的工夫。一见老鼠便能利落出腿,又准又狠,将老鼠踢个半死。楼道里的墙上因此增加加了若干硕鼠的印记。我曾试图向领导反映换房,老同志却笑嘻嘻地说他们来的时候多么艰苦,根本没有房子住呢。虽然他们现在住着宽大的房子,虽然新分配到研究室的家伙都先于我们分到房间,并且在不潮湿的二三楼。三楼也还有空房,后来还是分给了晚来报到的研究室的家伙。从一系列事件可以明显地看出教咕咕在这里被入了另册。并且他们觉得天经地义。


                                             
                                              三、


    或许是老污的潜移默化,或许是所里的待遇使然。或许我和老污就是一路货色,我们对这个狗屁单位极其不以为然,在每天打开水的路上,我们极其痛恨地看着那栋锁着我们档案的大楼。但这里老同志的骄傲神圣多于他们闭塞的自卑。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我确定,今后的目标的确是早日离开这个军不军民不民的愚蠢地方。老污俘获了我。但老同志告诉我们,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大家都想离开。好多老同志因各种困难也未获释放。“死了这条心吧”。这使我的心里产生了被囚禁和奴役的感受。
我和老污开始尽可能多的回城去。每到星期五老污就提前激动起来,那时候实行周六工作制,老污星期五晚上就开始唱歌并细心地檫皮鞋,三节头的皮鞋又光又亮以后他大声吆喝:回城里去了。还着急地提醒我:你还不檫鞋,明天警察叔叔不让你进城哟。老污的欢乐具有感染力。于是通常我也檫亮皮鞋。反正夜里的单身汉也确实没有什么事可干。星期六通常我们把课换在第一二节,一边上课一边注意山下的动静,小甲虫一样的客车从山下的公路上开过去就要当心了,客车到前面一个小小的乡场将会调头,大约十分钟后返回,如果错过这趟车回家就没戏了。有好几次我们吃了亏。后来老污发明了一个大胆的办法。客车经过,他立即计算时间,他会在恰当的时候宣布:同学们,现在看书。于是学生看书。他却偷偷从后门溜之乎也,径直赶车回家。当他把这一诀窍传授给我时,我对他的发明感到吃惊,“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学生闹起来怎么办,他们去找校长怎么办?”老污胸有成竹地摇头说:他们不会。事实证明了老污的正确。我试过一次。确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样我们便可以在星期六的上午九点过那么一点就踏上归家的旅程。在长途汽车上我们伸出白白的手臂拉住吊杆,与乡民黑黑的树根般的手臂形成可笑的反差。我们挤在一起向县城进发,有时还有鸡、鸭、花椒的异味在车厢里飘荡。到县城再转车去省城。时间被计算得越来越精确,大约午后一点,我可以到达家中。有价值的时间被我们活活挤出了半天!

 

                                             四、
   

    花兄开始不高兴我们了,原因很多。我们嘲笑他重浊的自贡口音,长跑者特大的步幅,和他紧皱的眉头下那双因性饥渴而恶狠狠的眼睛。花兄在学校是万米长跑冠军。他三个月必穿坏一双皮鞋,他的目光由于愤怒和饥渴的双重作用象刀子一样锋利,让学生望而生畏。嘲笑他是我们的错,但关键的问题在于花兄向我们倾述了他极度的性苦闷以及他的性观念。黄昏,我们沿着孤寂的公路散步,花兄带着向往讲述他的故事。他和一个成都女知青恋爱,两个人走在河滩上,头顶是满天星斗,脚下是满滩的卵石,在一簇灌木中,他们发生了关系。我问:石头不咯你的背么?他说:不知道,想想又说:她在下面。花兄极为得意又带着无限惋惜说:那是我最中意的女人,“滴水不漏”!他继续阐释滴水不漏的深刻含义。并公布他的性观念。他认为:强奸合理。这引起了我和老污的反对。哪能这么说呢,太过分啦。强奸乃是施加于人的痛苦,从精神到肉体。花兄有些恼羞成怒,坚持说:我就认为合理。“其实女人没什么痛苦。有的开始有一点,后来也没什么了”。“看来你干过这挡子事啦”?我和老污猛追穷寇?花兄为证明自己的观点居然承认了。原来他家里是包工头,他对一些在建筑队做活的女工习惯于做这种事。他说:真没什么的,在工棚里,捂住嘴就干了。然后给她们分配一些轻松的活。有的后来还主动找他。老污和我的惊讶到了极点,极力抨击花兄,甚至说没想到强奸犯就在我们身边。花兄就此不再搭理我们了。且骂:两个伪君子。

 

                                             五、


    日子变得异常沉重。每一天都象一年。学校对我们周六的逃亡采取了有力的措施。星期六专门排了很多课,并且给其他老师招呼,不准和我们调课。我们在黄昏时分去散步。沿公路一直向更远处荒凉的村落走。泥泞而宽阔的公路阴郁地伸向天际,未栽种庄稼的不毛之地令人沮丧,让人想起列宾和苏里科夫画笔下的流放地。特别地感到寂寞忧伤。
    花兄近来和厨房的厨子似乎热乎起来。那是个年轻的小个子厨子。老污给他的绰号叫“老红军”,因为他的享受超过老红军的待遇。通常中午卖饭前在食堂窗口排满饥肠辘辘的人们,他们可以看到他肆无忌惮的乱翻菜盆里的菜。专拣瘦肉嚼吃,无视人们饥饿而愤怒的目光。有人对他的行为提出非议。他手持炉膛中烧红的铁勾追打那人绕食堂三圈。他是那种不要名声不要命的家伙。据说他曾奸污过学校里的一个学生。我知道是谁。工人的女儿,并不出众,但安静、白皙,还算好看。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没有什么事大家不知道。
老污也很可恶。为了避免老红军以及每天吃蒜薹或者洋葱猛放臭屁,我们常去一个路边的餐馆来份小炒。每次老污总能巧妙地排到我的前面。有时突然加速,一个箭步就抢在我的前头;有时他在摆弄碗的顺序上面下工夫。他就是这么个人,我懒得和他计较。但每当他香喷喷地狂吃海椒肉丝的时候,我仍然感受到巨大的损失。只有早日离开这可恶的地方才是个了断。为此我和老污都尽快地成了家,老婆都在省城。我们只有一天休息也回省城去,不辞辛劳,不计较每月花多少时间和钱在旅途中。学校对我们的坚定感到惊谔,也进一步对我们感到失望。我们和学校的关系似乎正经历正常,紧张,冷淡这么一个必然的过程。这是老污设计的程序。必须让这个单位对我们彻底失望,但却找不出可以惩罚我们的理由。
最痛恨备不完的课,没完没了的作业。但我还是不能误人子弟啊。老污却似乎很轻松,经常早早地来喊我下山。我就奇怪了,他怎么处理一切的麻烦?老污不作正面回答,他带我去数理教研室,他拾起教鞭,猛击他办公桌上的一摞作业本,哄的一下作业本腾起了一团灰尘。他什么也不说,歪着脑袋看我。我明白了,他已好久没有批改作业。这我做不到。哪怕比较的辛苦一些。
在我的探究之下,我又发现了老污的一些秘密。比如,他上课绝不多讲一句话。先是学生看书,称为预习,谁也不许说话。如有人屁股动了,他会大踏步走过去,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只用成人和老师的双重威严死死盯住人看,似乎学生脸上有研究不完的东西。学生惧怕他这样的目光,只得认真看书,教室里静得真是掉根针都能听见。直到确实所有人都看完了全部内容,或许是反复看过若干遍了才怯怯地喊:老师,看完了。老污这才开讲。他的讲解简单明了,通常也击中要害。板书绝对只写一版,以避免檫黑板一类的麻烦。剩下的粉笔绝不带回办公室,一出教室,他便用手指一弹,把剩余的粉笔送上对面的屋顶去。
可是最奇怪的结果却不期然地发生了,老污的学生自学能力越来越强,看书以后只要老污稍加点拨便能明了难点。老污一高兴,也胡乱加些花子。例如物理学中的左手定则和右手定则他即兴表演,一个立正,皮鞋后跟碰响大呼一声:嗨尔、西特勒。然后把手定在空中说:这就是右手定则。学生们哄堂大笑,觉得十分有趣,印象格外深刻。老污还恶意制造陷阱愚弄小孩。例如电表的用途,按定义应该是用电计量工具一类的答案。老污则宣布:电表是用来收费的。并且在第二次课中提问:电表的用途是什么?学生齐答:收费的。老污十分满意。直到中考之前,问心有愧,这才更正过来。

 

                                             六、


    寂寞中有奇怪的现象,每一天每一刻都漫长而难耐,然而暮然间大段的时光已经飞逝。第二年的春天象女人婀娜着腰枝柔柔地降临。嫩黄和翠绿如烟似雾笼罩了山峦,随后油菜花以刺目的金黄绚烂了整个天地。我的生活却如死水吹不起一丝涟漪。
老污撒谎请了假躲回城里撒赖。我开拓天地认识了所里的一些年轻人,桌子,烈士的后代,为人厚道,体格健壮,是所里的篮球主力队员;辉哥,瘦小精干,属于功夫一派;星星,身材瘦削颀长,肌肤如雪,耐力和爆发力奇好,所里的篮球主力,羽毛球冠军;贾娃,壮硕、卷发、各项运动都喜欢,寝室里有自备的杠铃,翻腕上肩的动作尤其漂亮,杠铃会发出动听的旋转声。我每天下午和他们玩羽毛球,做哑铃操,也开始吸烟,附带吹吹托尔斯泰、罗曼罗兰。他们也喜欢。
体育运动具有情绪改善功能,这是绝对的。烟草的功能则在于在烦躁时使你平静,在疲惫时使你清醒。我的球技迅速提高到可以在一般人眼前炫耀一下的水平,心情也慢慢舒展。人需要溶入社会,否则不是神灵便是野兽。我的课开始被学生喜欢,在我出色发挥的时候学生甚至不愿下课。让我生出庖丁解牛,善刀而立的快感。我正以一种或叫平静、或叫麻木的态度迎接生活的时候,老污回来了。
老污对我很生气,说怎么才走几天就和不相干的人打成一片。我说:这有什么,都是宿舍里的年轻人。老污语重心长道:社会复杂得很哪,说不定惹出什么事来就会影响我们调动。我不以为然。觉得老污可笑。他从开始就想控制我左右我,我才不吃这一套。老污真气了,不阴不阳地说:我看学文科的无非认得几个字而已。我被老污的话激怒说:我看学理科的能算几道题也没啥用,到头来还是运用四则运算去市场买菜用用。老污还想发挥,我抢白他说:你甚至连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分工也不懂。老污不再说话。我们的关系进入冷战。
我依还去和同舍的年轻人耍,老污反而显得落落寡合。有两个球友甚至对老污投以凶神恶杀的目光。老污虚了,又约我谈,大出意外,说的都是他的不幸和不顺,很可怜的。我予以充分的理解,于是老污也加入到球友的行列中,不过他常受打击。例如:老污借了某人饭票有人会说:哦,对的,十元钱能不打烂就不打烂。老污穿了星星的回力鞋好久不还,被星星在老污床下发现,大肆张扬了一番,这些老污都以不经意的态度轻轻带过。或许他也感到了生活中增加了生动的活力。我们在球场上常常议论路旁走过的陌生人。有个来进修的女孩,具有优美的S身材,尤其是她浑圆结实的屁股,一扭一扭的从小伙子堆里走过,总能吸收大量能的目光,也不知道她的臀部是否因高能聚集而感应发热?答案未能找到。有一次绰号王子的小伙冲动地朝她的背影喊:喂,801,那是她的送培单位,可惜她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撇开严阵以待的伙子们头也不回地渐行渐远。
通过辉哥的介绍,我又认识了美院毕业的伙子小米,他在学潮中闹事被发配到此。他更惨,工作单位在我们散步的无尽头的流放路的末梢的一个瓦窑。同事都是些吃叶烟的大爷。他也想走,接收单位很多。但窑长说:你就是块金子我也让你沃烂在这里。小米想死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他的卧室狭小凌乱带着破落乡镇的特点。那天下着雨,雨水顺着瓦沟流下来,溅湿了油漆剥落的木窗。大家的心情都弄得很坏。

 

                                            七、


    发生了意外,晚上备课的时候,一个特大号的爆竹在我们的窗台炸响,随后是人逃离的脚步声。我受了伤,耳朵嗡嗡直响。我住进了所里的医院。好清净的地方,整个楼层见不到人影,不用上课,躺在雪白的床上,如同死人。没想到因为我的受伤,老污乘机逃回城去,花兄宣称得了病拒绝上课,学校乱了套,学生牵线一样前往所里去告状。所办开始关注此事,放爆竹的学生找不到,花兄被送到医院去检查。医生问:你哪里不舒服?花兄说:我头晕,睡不着,眼睛看不见。医生检查后说:没什么问题啊?那就吃点帮助睡眠的药吧。花兄出门把药扔了。第二天自己又去,顽固地说:我还是睡不着。医生给他加大了剂量。花兄仍是不肯上课。医生给学校讲:牛都麻翻了,他还睡不着。但花兄比牛还要犟,坚持说:睡不着,睡不着,怕是得了老家的黑眼病。学校哭笑不得,莫可奈何。两个年级的课瘫痪了,其中有两个毕业班,全所震动,议论纷纷。
此时,我住在医院里,太静,我真的睡不着,想起少年时,一帮人攻击到院里来的补锅匠,给他取的名叫毛苔。我们戏弄他,朝他扔石头,他只能忍受,依旧坚持开展业务。后来有机会他对我们说:我的命就是挣钱、吃饭、保卫毛主席。孩童们都哈哈大笑。可今天,我能理解其中的深刻。我和老污,到了一个自己不愿意呆的地方,我们和毛苔一样,被无形的手左右,也就是挣钱吃饭而已。比毛苔还少一样保卫毛主席。就精神状态而言,老污回到了知青时代,我回到了社青时代。这快速的转化神秘而荒谬,却又现实无比。我在感悟中昏昏睡去。
每天早上,医院的厨子老赵来问我,“今天吃什么?”我说随便。老赵说:做鱼,怎样?我说:可以。于是有鱼吃。老赵又说:晚上吃什么?来点锅摊。我说:好。于是晚上有锅摊。又决定明天炖鸡,好象我是首长,他是我的专用厨子。我受宠若惊,有些不安。老赵的儿子是我的学生,瘦瘦的,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成绩瘟得痛,是最无希望的人。然而老赵对我如此厚待,让我惭愧。因为老赵的缘故,不久,我出了院,老污回来了,花兄的黑眼病也不治而愈。一场风波从表面看归于平静。

 

                                           八、


    中考将至,学生紧张自不必说,校方也紧张,怕几个不安心工作的孩子王考砸了。惟有我们并不紧张,砸与不砸,与我何涉。该怎样上课依然如故。校长找我们谈话,语义含混吞吞吐吐,让人好生奇怪。然后中考就结束了。我和老污都参加了中考阅卷,案牍劳形的第二天,我俩从考场直接出逃回了家。又是老污的诡计。“一个阅卷场那么多人,谁在乎个把人走没走。考场与学校的关系脱节,没事。”老污太狡猾了。
从不同的渠道先后传来消息,说这次毕业班考得不好,都是几个新老师不安心造成。有的新老师还散布过,就是有水平也不发挥,免得调动困难。这不是害我们的孩子吗?还有说所里已经成立了调查组,一等成绩公布就要进驻学校,彻查学校工作。我等皆心生恐怖,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惶惶不安。
    成绩出来了,泰山即将压顶,然而却没有动静。一打听,班级成绩竟然相当不错,平均分为全县第二名,比往年有大幅度提高!我等大喜过望却又费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从遗传学到县中水平,从学生现状到我等的教学琢磨个遍。最后得出结论:或许我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发散性思维的教学法正好符合了教育应该遵循的规律,老污的自学法,花兄的高压法,都迫使学生学到了不少东西。可能在基础知识方面我们虽未强调但给予学生的是精练而正确的传授,学生不仅没被耽误反而未遭受超负荷的学习荼毒。比那些研究员们的太太们改行做老师认认真真的死抠还高明一些。呵呵,他们题山试海的教学象是填鸭,效果却适得其反,可把学生弄惨了。这可是经典的黑色幽默。这下我等可以凭业绩自居,击壤而歌“帝力与我何涉”了。然而,另一层担忧接踵而至,单位更不会放人了。是的,这是必然的结果。
三年后,我们像蛇被捋了三层皮,又像果子在榨汁机里榨了三遍汁儿,做出了适当的贡献,终于各自纵横捭合,“大贤虎变”,离开了那个历史上土匪杀人越货的地方。宿舍里的朋友们来送我,多少有些挥泪而别的意思。我把最爱的《辞海》送给了爱读书的辉哥。老污去了外贸部门,听说常出国,花兄回了老家做老师,行前专门找我和老污留影。命运把我们抛向各自的轨道,我们分道扬镳再也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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