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圆子的诱惑(知青生活两篇) 作者:郑德鸿


 

   冬至圆子的诱惑
  
1971年的冬至就要到了,我插队的生产队分了些糯米,以让大家做圆子。新碾出的糯米做出来的圆子,那股子韧劲,是城里按人口供应的陈年糯米所不能比拟的。我决定把这些糯米带回家,好好地享受下这新糯米做的圆子。
  但在当时,由于对粮食的控制极其严格,到处是检查的关口。一个人每次限带5市斤米,超出就以投机倒把论处,一律没收。而一些知青回家住上一段时间,这5市斤的米根本就不够。所以,为了多带些米回家,知青们是各显神通,千方百计地把米带回去。
  我插队的长泰县岩溪公社田头大队离漳州有42公里,要回家,必须经过郭坑,而一条江把路阻断,只能乘渡轮过去,一个人一次2分钱,自行车一辆3分钱,就是汽车也是用渡船载过去的。因为只有这一处能过江,这渡口也便成了检查最严的关口。并且,这渡口只有白天才有过渡,一到晚上就停航。
  好在不远处另有一处渡口,有只小渡船,小渡船能乘十几个人,是当地大队办的。但因为是人工摆渡,这船费也就要多一点,一个人一次5分钱,自行车一辆也是5分钱。虽然是贵了点,但因为那渡轮是为汽车过江而设,而且一般要等到三辆汽车才会开,有时一等就要个把小时,等不及的人就只能乘小船过江。
  我要把那些糯米及我的口粮带回家,乘汽车显然是不行的,只能用自行车载。但自行车白天上路,这关口根本就过不了,只能乘晚上检查站人员不在时,乘小渡船过江。
  那天吃过晚饭,我把20斤的糯米及70斤的口粮,还有向农民买的十来只鸡鸭和十几斤的鸭蛋,捆绑在自行车后架上,乘着夜色回家。
  天黑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而路也只能看到一条灰白,四周一片黑暗。公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间或有自行车迎面而来,偶尔也有汽车经过。我用足劲,一直不停地踏着。
  那条公路是在一座座山间开出的,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而且有几处的坡很陡,平时上这几个大坡,都要下车推上。但为了能赶在下雨前到家,我不知哪来的劲,除了两处最陡的坡下来推,其它的坡居然能一口气冲上去。要知道,我车上还载着一百多斤的东西呀!时值寒冬,我却是浑身的汗水。
  一路狂奔,我来到渡口,虽然是又累又渴,却庆幸没有遇上检查,安全过关。我来到小渡船摆渡人住的小屋前,但摆渡人早就睡了。我敲开门,睡眼惺忪的摆渡人开始怎么也不愿意在这晚上过江,在我好说歹说下,给了3角钱的过渡费,总算把我渡过江。
  一过江,公路也就没有上下坡了,但天似乎更沉了。我一点不敢怠慢,铆足劲又是一路狂奔,终于赶在下雨前回到家。刚停下车,豆大的雨就下来了,但我已经是一点也不担心了。


  
  
  我那关过牛的小屋子
  
1969年11月,我上山下乡到长泰县岩溪公社田头大队第九生产队插队当知青。
  我去的地方是一个穷村子,农民住房本来就紧张,三十来户的小村,一下来了十几个知青,加上早我们半年多来的几个,共有二十三人,这住的地方就显得很难安排。
  到了生产队,早我来的知青黄毅事先与队长说了,叫安排个较好点的屋子给我,并把我带到一座叫“新厝”的大院。所谓的“新厝”并不是真的新,而是当年盖时是新的,便叫下来,一直叫“新厝”,其实已经有几十年的光景了。
  来到“新厝”,黄毅把我带到一间小偏房,也就只有八九平方米吧,要住三个人。走进门,就见墙角堆着一堆牛粪,足足有一米来高,臭气薰天。我不由皱眉,这关牛的地方怎么能住人?但黄毅告诉我,这是最好的一间房子了,是以前有钱人盖的,墙是用砖砌的,还铺着地砖呢。在当地,一般的屋子都是用土坯砌墙,不抹灰,不铺砖,地面只是泥土。
  听黄毅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感到庆幸,能住上这么的好房子。我和另两个知青,立即动手,把牛粪清除出去,然后提水冲洗。一阵忙乎后,这屋子果真大变样,摆上竹床,这住处也就可算有着落了。
  正当我对着这新家得意洋洋时,队长突然找到我,说这屋子并不是安排给我的,要我跟他到另一处。我暗暗叫苦,因为我知道别的地方更糟糕。虽然我极力说是黄毅带我来的,也已经打扫半天了,不用到别处,但队长坚持要我跟他去。我初来乍到,黄毅又不知哪去了,没法子,只能怏怏离去。
  来到安排给我的住处,我一看,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屋椽似乎伸手可及。走进去,看到墙壁刚抹上一米多高的白灰,用手轻轻一按就是一个坑;地面前一半是用鹅卵石铺的,后一半是以前铺的砖,早已四分五裂;房间宽约两米多点,长约五米,靠后横着一张大竹床,安排两兄弟,前面左右各一张小竹床,我和另一知青各一床。听先来的知青说,这屋子原先也是关牛用的,今天才把牛牵出,是突击整理的。
  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认了,便把我带去的被子行李搬进去,住了下来。
  住下后,才发现这屋顶是百孔千疮,铺得薄薄的瓦片,能从那缝隙中看到天。一下雨到处漏水,一出太阳满屋子阳光。后来笑谈,我在屋里数星星,令人喷饭。
  这小屋子我一住就是几年,直到后来新建知青点,才搬了出去,与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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