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弟弟 作者:老例


我的弟弟是我们五兄弟姐妹中的老幺,比我小九岁哪,因此小时候我总没有将他归到我们“这一拨”里。弟弟一生下来就很漂亮,真的,是用“漂亮”这个词儿,至少到三四岁时,还常常被人误为是女孩儿,有次我跟姐姐给他穿上裙子出门,见人就说是我们的妹妹,还真哄了不少人。其实,弟弟的童年并没有赶上什么好日子,才两岁就遇上了文革,我们家很快就支离破碎了。弟弟虽小,但父母被揪斗、回乡避祸、武斗、逃难等竟然也给他幼小的心灵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后来得知),因此,才三四岁时,就从他眼睛流露出困惑、忧郁的神情,很令我们担忧。也因此,我们全家人都格外疼弟弟。就说我吧,总自告奋勇担当弟弟的"保姆",喂饭、洗澡、牵他出去玩,最拿手的是晚上给他讲故事,那时没也什么现成的儿童故事书,便常常是现炒现卖地瞎编着讲,还往往是以"连续剧"的形式进行,故很能哄弟弟开心。为了听我的故事,弟弟每次总是很卖力地给我挠背,享受了弟弟小手挠背的舒服后,我的故事编起来就特顺当了。
  为了弟弟,我还动手打过人。那是发生在弟弟刚上小学不久,一日,弟弟放学回来甚是委屈地诉说被同学打,还嘲笑他是小牛鬼。本来小孩打架不能太当一回事儿,但落到我弟弟头上我可沉不住气了,次日便瞒着家人跟弟弟到他学校,让他在教室外给我指认打他的同学后,我便气昂昂冲到那小孩跟前,唤他一声名字,等他回答后,扬手就是两巴掌,还没等那小孩缓过劲儿,我已扬长而去。(若那小孩——如今的先生还有印象的话,敬请原谅!)我弟弟当然也有普通男孩子
一样的顽皮,虽然我尽量容忍,但到忍无可忍时也会给予他“教训”。尤其是我失学在家的时候,心情特坏,而那时弟弟五六岁,正当男孩最顽皮之时。于是,弟弟若有顽劣之举,我便往往诉诸“武力”(当然尽量背着奶奶,姐姐已下乡了弟弟也就少了一个保护者了)。多次皮肉教训后,弟弟乖驯了许多,却也跟我生分了许多,若姐姐从乡下回来,便总是跟着姐姐身后,尽量避着我,但从未向姐姐或奶奶投诉我。一直到71年我要离家到三线红水河工程,他才又重新表现出对我的
强烈依恋之情,一连好几天黏着我甚至不惜逃课。以至我到三线后,专门给他写了一信以表达我曾“皮肉教训”他的内疚,并在信中附着两毛钱给他买零食吃,但他居然将这两毛钱保存到我从三线回来也舍不得动用。
  我弟弟当然也还有其他男孩子一样的毛病,如好玩、偷懒、马大哈等,也因此闹出不少笑话。如当年他参加高考,别人是全力以赴浴血奋战,他可是不怎么当一回事,打球、玩耍从未放弃,说是“革命生产两不误”,因他是提前参考(才高二)的,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高他一届的小妹身上,也就管不了他那么多,他就更悠然自得。临考试前一晚,还偷跑去看电影,因怕家人责怪(毕竟大战在即),洗了澡后匆匆套上衣服就溜出门,到了街上遇上熟人眼光怪异地盯着他瞧,问
他怎么穿那么窄短的衣服?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匆忙中居然穿错了我妈的衣服出来。试想,我弟一米七五的个头,穿我老妈一米四八个子的衣服是个什样?我弟只是向那熟人埋怨:“我说呢,这衣服也缩水得也太邪乎了吧!”之后依然穿着去看电影,事后解释,电影院里一抹黑,谁管你穿什么呢?还有一次,是他在大学时,班上搞活动,有一节目是全班同学每人贡献一份礼物,然后以抽签方式各得一份礼物,等于大家交换礼物。我弟抽签所得到的是一包饼干,可封口明显被拆开过,而里边的饼干也显然少了几块。于是引起哗然,大家忿忿然表示要查处“肇事者”!这怎么查呀?谁会承认?谁知还真查出来了。谁呀?就我弟!是他主动交代的,说是想恶作剧,没想到会自己抽回来,要多大的或然率啊?还有一事啊,是他在毕业回省城工作后,有段时期特喜欢到邕江游泳。几乎每晚都从家里骑了半个小时的单车到邕江边去畅游一番。某晚,游完泳上岸,赫然发现衣物全被偷了,虽然单车锁着没被偷,但钥匙放在裤兜也一起没了。咋办?没想到吧?!我弟竟然就穿着三角游泳裤扛着单车走了一个多小时路回到家。家人问
:路上没人?答曰:有啊,多着呢!惊问:那怎么走啊你?答曰:视若无睹。神吧?我就特佩服他这境界!行了,不能多说了,我弟也常上网呢。还是说他一些光荣史吧。
  我弟弟成长于动荡不安的时代,家人自顾不暇无法给予他完好的学习条件与环境,但他却天生聪颖,虽然平时懒懒的,学习成绩总是悬悬乎乎,但到关键时刻却又如打激素似地直往上蹿。如初二时学校鼓励学生提前毕业上高中,我弟参加考试,居然就考上了;再二年,高二时又遇上鼓励提前参加高考,他又“试试看”,一不小心又居然考上了。以至家里人都没这个思想准备,他还不到16岁呐!我老妈还差点舍不得让他到那么远(外省大学)去上学呢。到他毕业回省城有关部门报到,人家还说他走错地方,以为他才中学毕业。我弟还满有些业余爱好的天分,读大学时忽然来劲要学吉他。我劝他放弃,那是为他好,怕他学不成伤自尊心——从没听他唱过歌也要玩吉他?没想半年后收到他寄来的一个录音带,录着他的自弹自唱的曲子,颇有水准,其中一首台湾校园歌曲《抓泥鳅》还听得我泪眼汪汪:“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抓泥鳅?……”体育上更邪乎,手长脚长,玩什么项目都像模像样。在大学时是校篮球排球队主力,乒乓球嘛我点拨他几下子就差点把我打得无脸回江东;羽毛球呢,从没见他摸过,我出国时听他说“想学”,二年后就说他参加省城业余赛获名次了(这几年来得过单打第三双打第二),要知道我们老家是全国羽毛球运动的重镇呀!当然他的业务也搞得蛮不错,是我们兄弟姐妹中第一个评上高级职称的人;只是官运是差了点儿,不过近来似乎有转机,去年底我回去,他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向我透露他升官了。我颇激动地追问:什么官?答道: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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