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插队时的当家饭——莜面及其三熟 作者:闲龙野鹤


 

 

说说插队时的当家饭——莜面及其三熟


    吃,是人的第一本能,插队知青也不例外。别说吃的好,吃得饱都是奢望。至于吃什么,取决于当地的自然条件,也就是,地上能长什么,就种什么,种什么就吃什么。由于地理上无霜期短和农作物生长成熟期的原因,我们插队的地方主打庄稼就是莜麦,其次是土豆(山药蛋),只种少量的小麦和黍子。所以,一年到头我们吃的,俩字——莜面,仨字——山药蛋。

莜面出数、耐饿,一斤干面能蒸出二斤,早上一顿吃饱,一天也不饿。当然,这说的是闲人或轻体力劳动。口外爬山调里说“四十里莜面三十里糕,十里的荞面饿断腰”,意思就是说你吃饱一顿莜面能走四十里山路,而吃黄米糕、荞麦面或别的什么,怕要“饿断腰”了。由于莜面是高能食品,所以平时社员们在农闲时一般不会吃到撑肚皮,民间有“莜面吃个半饱饱,喝碗开水正好好”的说法。

莜面往往不被南方人所知,是因为莜麦只在燕北一带的寒冷地区种植,所以这莜麦,学名叫燕麦。但燕麦片倒是在南方能够看到的,也仅仅是被当做早餐或保健饮品而已。莜麦的生长期短,仅三四个月就能成熟。莜麦的颗粒和小麦相比生的细长,肚腹处和小麦一样,有一道浅浅的腹沟,表面生有细细的绒毛,尤以顶部为多。这种绒毛,口外人叫莜麦毛子。打场脱粒时,要把裤口、袖口、领口捂严扎紧,若是被莜麦毛子钻进去,那可遭了大罪,因为它让人奇痒无比,且不容易洗掉。这莜面,就是莜麦磨成的面粉。

关于莜面,有三熟的说法,经查过有关资料,这在全部的我国南北方食品加工中可能是绝无仅有的。

莜麦在地里成熟后,收割进场院,经碾压脱粒后才分配到社员家里,这时,莜面就开始了三熟的历程。

首先是炒熟。

莜麦不像小麦,脱粒后擦擦干净,便可加工成面粉。莜麦要先放入盛满水的大锅里淘洗,洗净后捞出沥干,随后把沥干的莜麦拉进村里的炒房。

炒房是专门用来炒制莜麦的用房。我们村的炒房有两间大,靠近窗口处,有一个一米多高的灶台,灶台上置一口约三尺宽五尺长专用的平底铸铁大锅,大锅呈约十五度角前高后低。洗净沥干的莜麦均匀地置于锅中,灶中以莜麦秸为燃料加热。这样烧莜麦秸炒莜麦的情景,很容易使人想到曹植的七步诗《煮豆燃豆箕》。

炒莜麦操作起来,需要两个人的默契配合,一个烧火的,一个翻炒的。烧火人要把麦秸均匀地撒在灶膛中,使火力烧在整个锅底。翻炒的人手持一个推把,这推把,就是一根白蜡杆,顶端安一块儿约三寸长半尺宽的木板。不停地推动锅右首的麦子到顶端,让麦子从顶端顺着锅的自然坡度自动地滑向锅的左首,如此循环往复。

炒莜麦的关键是火候。掌握火候有四种方法:一看蒸汽大小。淘净沥干的莜麦水分还很大,上锅后立刻热气蒸腾,随着蒸汽的减少,麦子才进入实炒阶段。二看颜色,随着不断的加热和翻炒,莜麦的颜色不断变化,由白至微黄,再到浅黄、深黄,要看吃莜面人的口味和喜好。莜麦炒得颜色越浅,碾出来的面越白,但麦香越淡。炒得颜色越深,碾出来的面越黑,当然麦香越浓。三听声音。莜麦炒得热汽减少后,便可听到噼噼啪啪的爆裂声,这声音比炒豆子的小,但非常密集,经验老到的人可从麦粒爆裂声的密集程度掌握火候。四要靠闻。闻到那莜麦特有的清香浓淡适宜时,便可出锅,这可全凭经验掌握。这四法,颇像中医的望、闻、问、切。

还有就是最后剩下一小笸箩炒成黄莜麦。所谓黄莜麦就是有意将其炒得火大些,供村里的女人和孩子们装在兜里当零食吃。你家炒莜麦,我路过赶上了,顺便抓上一把,放在嘴里格蹦蹦地嚼。小孩子在炒房外面的院子里玩儿,抓上几把,装到孩子们的兜里。我曾尝试,那黄莜麦放在嘴里,开始是脆生生,然后是格劲劲,一种不同于芝麻黄豆的香味,非常好吃。

炒熟的莜麦出锅后,就被运到了碾坊,直接加工成了面粉,也就是莜面。至此莜面便完成了一熟的过程。

其次,便进入二熟,也就是烫熟。

烫熟的过程即进入了做饭的实质阶段,即在和面制作面食时前将莜面置于面盆内,一边泼入滚开的水一边用筷子搅拌,感觉软硬适度后停止加水和搅拌,直接用手将面盆内的散块状莜面揉揣,做到手净、面净、盆净“三净”,再根据需要制作成各种所需成型食品。需要说明的是,必须用滚开的水来烫面,即使是灌入暖壶的水,温度稍低也不行,凉开水更不行,那样和出的面决做不到手净、面净、盆净,而是黏糊糊腻歪歪的面团。用不是滚开的水烫面的直接后果就是,下一步蒸不熟,黏得沾牙,没法吃。和好的莜面团,软硬适度,有劲利落,便于做成各种不同造型的莜面窝窝、莜面鱼鱼、猫耳朵等花样。

    最后一熟就是蒸熟,是指把做好的莜面食品用箅子或蒸笼蒸,一般以闻到莜面香味,即可判断为已熟。刚下乡时,我们掌握不住蒸熟的火候,火小了,莜面夹生,黏得沾牙,没法吃。火大了,软成一团,拾不起个来,甚至流到屉下的蒸锅水里,情急之下只能凑合着吃。

    “三熟”,这是莜面作为食品所独有的地方,也可称为特色的饮食文化吧。直到一年后我们才大概掌握了莜面的制作,吃上了熟饭。插队数年,莜面伴随了数年,几乎一日三餐都是它,始终不离不弃,说来奇怪,困难时期的玉米面、高粱米,现在说起来都反胃,而莜面却始终没有吃腻。多年来是它始终如一地伴随我们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直到现在还时常做一顿莜面解解馋,当然现在的莜面,已不是当年的莜面。

 

                                                                     2010-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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