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魂》——农忙·虫灾 作者:老地


 

 

《榕树魂》——

 

   农忙 


    秋收时节,大地一片金黄。

大榕树上空,小鸟们的翅膀已经硬了,与父母们一样,飞得又高又远。

经过一个春秋,知青们经历了各种农作物生长种植周期,种稻自不必说,其它作物如黄豆、碗豆、蔬菜、花生、西瓜、甘蔗等等,掌握了基本的农业生产技能。老地曾经在瓜地干过一段时间,监守自盗吃过不知多少个西瓜、香瓜,现在挑瓜的技术仍算得上是一流的。

栽秧和收割,使知青们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地广人稀”。栽秧时,人得倒退着,用手指去丈量那些似乎永远退不到边的稻田。收割时则改为往前,用镰刀一刀一刀的去丈量。不管前进或后退,都要弯着腰,面朝黄土背朝天。

农忙时节,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出工。知青们醒不过来,每天都得队里派人来叫。傣族老乡知道每个人的床在哪个位置,边叫名字边用锄头从外面敲此人床头旁边的墙,直到知青们都醒过来答应了为止。

农忙时干活要一直干到天黑得看不见了才收工,中午饭则要带到地头去吃。

傣族带饭极简单,用一张芭蕉叶包上一包饭,再用另一张包上点菜,用竹编的饭盒装着带去。吃的时候,像印度人那样用手抓着吃。知青们就比较麻烦,得有个人回去弄好饭菜送来吃。

这时才知道什么叫睡眠不足,干活累的时候,田间休息时都要打会儿盹。

为了能偷点懒,知青们曾以极左思潮来破坏生产,所用的手法极为低劣。出工时,带上一本“红宝书”,干活累了,就向老社提议,应该是学习的时候了。在那种政治挂帅的年代,老社不得不同意。然后大家就到地头坐下,由知青们当中某人捧着小红书,装腔作势的一句一句带着大家读,一直读到大家认为休息够了。后来老社用了个很大度的办法对付这帮奸猾懒蛋,他说只有知青才需要再教育,田间地头学红宝书的事,知青自己何时想学就自便。以后就由知青负责抓革命,而傣族社员群众专门负责促生产。这一招很灵,知青们再也不好意思组织那种田间地头政治思想学习班了。

挑,也是对知青们的一大磨练。春播要挑秧,夏收要挑谷。要经历肩膀由红肿、破皮,然后变成死肉、磨成老茧的过程。

挑秧时,要时时提防脚下油一般滑的路,要提心吊胆地走过由一根竹竿架成的独木桥,或是在陷到齐大腿根的烂泥中挣扎着保持平衡。挑起来后,中间还不能停下歇气,一停下秧捆就散开了,不管路有多远,得一气坚持到底。

有一次挑秧时老地脚一滑,就把腰给闪了,有两个月时间直挺挺的动不了,走起路来像个木偶似的,至今还留有腰疼的毛病。

挑谷子时也得小心看着走,不小心踩在稻茬上,或者是踩到路边的含羞草,脚板心一阵巨痛后添加一个伤口。挑谷子中途也不能歇气,如果停下,会撒得满地谷粒。其实,歇气反不如一口气挑到轻松,因为歇过后要再上肩,会更费力。好容易挑到目的地后,还要走上那架在谷垛上的高高的竹梯,再累也得咬住牙上,腿还不能软,腿一软准摔下去。

相对栽秧、割谷子和挑东西而言,其它农活都不算太苦。犁田、耙田、扬场这类男人干的活,其实比较轻松。妇女干的拔秧、栽秧、打场的活计,反而很累人。打场时最怕打黄豆,大热的天,烈日晒得人无处可藏。可是再热也得穿件外衣,脖子上还得围条毛巾,否则被豆壳上的细毛沾到身上,会弄得奇痒难熬。

 

 

   虫灾


    栽秧时,男生们都学会了抽烟、喝酒。

喝酒是为了解乏,也可解思家之愁。抽烟则有两大好处:一是可以驱赶那些讨厌的小咬,二是可以借机伸展一下又酸又疼的腰背。傣族妇女拔秧、栽秧时也经常会卷支草烟叨着,当然她们吸烟只是为了驱小咬,而不像男人们是为了偷懒。

小咬是一种小蜢虫,小得可以随便进出蚊帐孔。叮在脸上一点查觉不到,等它叮过后,肿起的包有围棋子那么大,又痒又胀,难受极了。有一次老地发觉左眼皮上有一只小咬,立即果断地给了自己一大耳光。当他眼前的金星还在闪烁之时,又来了一只叮在右眼皮上,他不假思索地再给自己一个大耳光。小咬是打死了,自己也不好受,没多久,他的两眼肿得只剩了一条缝,两三个钟头内他得动手把眼皮撑开才能看到东西。

除了小咬外,还得提防蚂蟥、毒虫、毒蛇。

雨季田里、沟里的水蚂蟥很多,个儿还特别大,在水中,毫无感觉地就叮到脚上,叮上就不松口,扯都扯不脱。知青们第一次下荷塘捕鱼时,酋长突然发现大腿上多了圈黑肉,仔细一看是条大蚂蟥,连拍带扯好一会儿才弄掉,吓得大家连滚带爬跑上岸来,再也不敢下水了。老地曾经见过一条叮在水牛腹下的大蚂蟥,足有手电筒那么大,堪称世界之最。

最令人防不胜防的是那些只有半根火柴棍长的旱蚂蟥,它几乎是无处不到,夜里居然爬到床上来叮人,等到翻身时压出一滩血来,才知道被它叮了。老豆曾经被旱蚂蟥叮在牙龈上,自己却一点不知道,开口说话时被别人发现的。追溯回去,才想起吃饭时曾经用嘴唇拣拾一粒掉在手臂上的饭粒,正在此时,蚂蟥就钻进了他的嘴里。雨季时走路,前面第一个人刚走过,旱蚂蟥就纷纷从草丛中爬出来,站在草叶尖上,伸着头一摇一摇的等待机会,后面的人一过来,它悄没声地就爬到裤子里,专挑最嫩的地方叮。所以到雨季时,人人都想抢在别人前面走。

还有一种大黑蚂蚁,跟马蜂一样尾巴有毒剌。如果不小心踩到它,被它一箭剌进脚心,那人会疼得一下就跌坐到水田中,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一次出工的队伍路过一棵芒果树,老龙这家伙手闲,用锄头敲了一下树杆,忽见树上冒起一股浓烟,傣族老乡们喊一声“快逃命吧”,便四下落荒而逃。知青们不知发生何事,还在呆站着,直等到那股浓烟扑面而来,听到满天嗡嗡声之后,才发现是一大群气势汹汹的野蜂。老地算是反应较快的,一头就栽进小河中,潜在水中不敢露出头来,实在蹩不住气时就猛地抬头吸一口,又急速下潜,换了5次气才躲过一劫。其他知青和部分傣族,轻者头上突起一两个鸡蛋大的包,重者则鼻青脸肿,几个街天不敢去赶街,怕被人误认为麻风病。幸好那群蜂无毒,如果碰上的是一种能射杀黄牛的毒蜂,那天肯定要死不少人。

毒蛇是最可怖的,竹林中、荷塘里、菜地里甚至人住的地方,时常见到,毒蛇伤人甚至毒死人的事经常发生。知青们刚来时,大草坪上有堆新坟,死者是个放牛的小孩,是因为不小心踩到了一条3寸长的黑乌锥蛇被毒死的。

有一天犁田时,老令踩到了一条水蛇,那蛇反身咬住他的脚后跟,他一疼,用劲一甩脚,那水蛇趁机松口飞了出去,却不料还在半空中,被一只不识趣的白鹭从天而降,一口叨住飞走了。

查看老令的伤口,4个小洞两两相对,却没有血流出。不知是谁说了句:“那蛇飞在空中时我看见一节黄一节白的,怕是银环蛇。”然后又有个存心添乱的家伙说:“咬了不见血,肯定是毒蛇。”

老令听了,脸皮发白,忽地往后便到,众人赶快扶住,把他抬到地头睡下,由当赤脚医生的女生们采取急救措施。一个女生很是慷概,用自己的手帕扎住他的腿弯,然后动员男生赶快吸汲出老令伤口的血。众人听后,仍犹豫不前。到不是怕死,都知道只要嘴里没伤,吸汲蛇毒就没事,大家顾忌的是老令平时脚丫子的那股豆豉味儿。

不就是要吸他的血吗?老地灵机一动,一声口哨招来一群鹿旺仔,叫他们抓蚂蟥。鹿旺仔们跑到沟边,垂一只脚到水里钓蚂蟥,不一会儿就弄来了10多只。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蚂蟥往老令脚上伤口处放,弄得他跟穿了只黑袜子似的。那些蚂蟥也怪,人拿它们时,手慢点就会被叮住,可一放到老令脚上,却一个个卷起身,一轱辘滚了下来,放了几次它们都执意不叮他,可见这老兄的脚之臭。不过要是真让这么多蚂蟥给叮上,老令说不定会被吸成个干木乃伊,也活不成。

后来大家决定把他抬到公社卫生所去,一厢情愿地设想那个大队来的赤脚医生不了解老令的脚情,可能愿意发扬光大白求恩精神,为老令吸汲伤口。没曾想抬到半路,老令嫌知青们抬得东倒西歪的,反而弄的他跟晕车似的难受,就跳下竹担架,骂骂咧咧地回家了。看他走路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中毒。

边疆的确有很多毒蛇。有一次老帕在菜地旁拉提琴,忽然听得草响,只见一条眼镜蛇半个身子挺起,正对着他摇晃。好在老帕比较镇静,他保持站姿,悄悄将右手的弓交到左手,然后猛然拨起根竹篱柱子,横着打了过去,正中七寸将蛇打死。还有一次老豆在宿舍走来走去的吹口琴,凭直觉感觉到脚下不对劲,停住脚往下一看,一条银环蛇正蜿蜒在他两脚之间。如果他没停住,一脚踩下去的话,就真得要大家给他的脚汲血了。

知青们也不一定是见蛇就打,在他们宿舍的梁上一直有条两米多长的蟒蛇,最谗的时候他们也没打它,因为有它在,老鼠就少多了。它没来守护时,晚上老鼠敢从知青们脸上跑过,那名不符实的老猫的耳朵就曾经被老鼠咬过一口。知青们的谷仓曾经饱受鼠患,自从抓了条小蟒蛇放进去后,老鼠就基本上绝迹了。

知青最恨蚂蟥。抓到了就用一根小篾片栏腰拴在草枝上,处以曝晒的极刑。蚂蟥命极大,晒它三天,沾水又活过来。知青们也用过乱刀分尸、盐渍等酷刑,虽然解恨但太麻烦。后来总算找到一个更简单易行却更残酷的办法:折根草棍,往蚂蟥屁股后朝前一捅,把它整个内外翻个个儿,再血淋淋地插在田头示众。这种办法对水蚂蟥、旱蚂蟥均有效,但也只有老二这样的无神论者才下得了手,有仇必报,杀!杀!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而傣族发现被蚂蟥叮上后,只是将它拍掉,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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