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尔乔亚和老克勒 (瞎想瞎说录之四) 作者:董浩


 

 

瞎想瞎说录之四:


  小布尔乔亚和老克勒


    上海整个节日里都是阴雨天,昨晚还下雪了,竟然在房顶上积起了白色,楼下的草坪上也隐约可见斑斑点点的冻雪。气温在2~4度之间。一个字,冷!两个字,湿冷!三个字,阴湿冷!

于是就羡慕北方的艳阳和供暖,听北方的朋友说,他们在家时最多穿件薄羊毛衫,甚至只穿T恤,于是就想象他们在北风呼啸中穿着薄羊毛衫乃至T恤在屋子里散懒的走来走去的惬意……

突然想起在读书时学校曾组织过一个跨校中文系诗歌朗诵会,有个复旦的同学创作一首《黄梅雨季》,很是动人,记得自己当时就笔录下来,于是立刻翻箱倒柜地寻找。天可怜见得,居然还在。后来电台也广播了这首诗,我还把它录了下来,可惜,录音带是找不到了。对了,那录音机是三洋4500的。当时拎在马路上走,别提有多神气了。

 

《黄梅雨季》

 黄梅雨季里有一个女孩想回到她的北方去

当梅子在南方的雨中熟透了的时候

女孩的思念也完完全全地熟透了

她倚在被雨打湿的窗台上

一遍一遍地想她的北方

想她蓝莹莹的北方

想她白闪闪的北方

想她红彤彤的北方

她的思绪象窗外的雨线一样急促而又绵长

雨打湿了她的头发

于是她的头发变成了一挂波光粼粼的瀑布

雨打湿了她的眼睛

于是她的眼睛使明净的天鹅湖也黯然失色

她湖蓝色的裙子在南方的晨风中无比轻柔地飘动

她老是把她的裙子想象成一张湖蓝色的帆

而她就乘着这张帆

飘过高山飘过大海

飘回北方去

 

黄梅雨季里有一个女孩想回到她的北方去

于是南方在一霎时失去了所有的魅力

于是有一个南方少年永远地失望了

他失望是因为他永远不能成为她的北方

他在这个黄梅雨季的每一个早晨每一个黄昏

倚在同样被雨打湿的窗台上

想那些属于北方的故事

想那个能成为她的北方的人

想北方北方北方北方

 

于是这个黄梅雨季分外缠绵

于是在这个黄梅雨季里成熟的梅子

都有一丝

除不掉的苦涩

 

于是我只能以哆嗦的手指坐在电脑前打字或在网上瞎逛。

感谢网络,使我能够读好些美文,从而引发自己一些本来模糊的而现在逐渐清晰起来的思想。

引发今天这文字的是又看了林子的《认识孙伟》。孙伟也是我“认识”的,因为“认识”,所以看见有人写孙伟自然要去看,反复看。文章给我两个重要的印象,一是孙伟的情态,使我对孙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二是文章有段描写极具着浓郁的小布尔乔亚的氛围。

小布尔乔亚不就是小资吗?明明可以用“小资”这词说明问题,可偏要说“小布尔乔亚”。瞧啊,我又在卖弄了。由此想起有个知青为了表白自己的与时俱进,所以就满口新词,比如把是否搞好社交、人际关系的社交能力神秘地称作“情商”。

偏要把“小资”说成“小布尔乔亚”,偏要把“社交能力”叫成“情商”,这真要命!何苦来哉?

林子与孙伟相约在西餐厅见面,“西餐厅里的灯光温馨迷人,轻慢柔和的音乐水一般流淌。”林子穿着时尚,她“帽子太张扬,靴子太时尚,围巾太洋气……”,并且“太熟练地叮嘱咖啡要加奶牛扒只能六成熟,太熟练地摆弄各式刀叉小心翼翼地将餐巾掖在胸前……”

如她自己说的,这是“一种精致细腻的生活方式”。

大约是前年吧,我曾对某网友说,我觉得小资情调是一种矫情,比如喝咖啡,如果要加奶,那不能超过二分,加糖不能多于两块,银质的长柄小调羹在调和方糖或者奶时,调羹不能碰杯沿而发出声响,如果是女士或者娘娘腔的男士捻银调羹时多半微翘着兰花指以示高雅。

由此,想起上海滩的“老克勒”或者“老迪克”(老克勒的另一种说法,意为上海滩的见过世面且合社会流行的老年人)。

百度百科:

1、克勒就是Color,是以前的公子哥儿,见过世面,到老了,就是老克勒。旧上海称资本家的儿子为“小开”,老克勒以前就是小开。

2、洋泾浜英语,取意class,指老上海有层次、会享受的上流绅士。旧上海称有钱人家的儿子为“小开”,“小开”老了就称“老克勒”。

3、克勒,英文CLASS是一个外来词(英文口语:优越,出名;风度)。老克勒是指老上海有层次会享受的上流绅士。

这百度百科忒啰嗦,三个条目不就是不就是一句话吗?同义反复,犯逻辑之忌。

刚开放那会,西风东渐,于是人们都争相表现自己的品味,追求精致细腻的生活方式。比如当年的我,明明不会也不喜欢喝咖啡,但为显摆自己,也就一本正经坐进咖啡馆,端着咖啡装高雅。心里十分自得。

正如母亲一直说的,我们是好人家出身,好人家出身的人不就是在别人牛饮凉白开时自己却摇头晃脑装腔作势地咂巴着味道并不好的咖啡吗?

为了显示自己在高雅中有着男人的做派,听说美国西部的牛仔喝咖啡不放糖,于是也就东施效颦,以显摆自己高雅中不失粗犷。殊不知不放糖的咖啡更难吃,但为了显示自己的高雅中的男人气概,明知味道不好,却依然要露出“味道好极了”的样子。这是什么样子?喏,这就是打肿脸充胖子模样。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

我是个并不喜欢过精致细腻生活的人。爱过粗犷不修边幅的散漫而懒惰生活,什么是不修边幅的散漫而懒惰生活?形象地说,就是喝酽茶、抽劣烟;就是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躺着。

鲁迅说:“饥区的灾民,大约总不去种兰花……”这话实在。

试想,在严冬里,灾民哆嗦着生着冻疮甚至满是冻口子的流着血的粗手指在摆弄娇滴滴的兰花是不是很残酷?而明明不懂得品尝咖啡却硬要冒充风雅,是不是很愚蠢可笑?

且慢,这种认识是不惑之年以后才认识到的。进而进一步认识到这种矫揉做作本身就是所谓的小资情调。

那么什么是老克勒或者老迪克?小布尔乔亚和老克勒有什么关系?

在网上看到一段关于老克勒的评述:

“……现在的上海,依然还有不少老克勒的存在。然而作为旧上海殖民文化的最后一代,老克勒们犹如最后的贵族,逐渐淡出在现代化上海的舞台,而这些没落贵族的后裔们,也绝大多数都已经趋向平民化了,旧上海的老克勒们将被如今兴起的白领,小资们所取代。

这些白领,小资有着丰富的物质享受,有着不菲的收入。白天在办公室里工作,晚上他们沉醉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下,听着怀旧的歌曲,喝着小杯的洋酒,叹息怀念以往的时光。虽然他们的生活方式也越来越靠近当时的老克勒,但也仅仅是围绕在老克勒的周围。而远没有掌握住老克勒的那份神韵和信念。他们,仅仅是一种小资情调。”

看到这里,我不禁哑然,其实,小布尔乔亚和老迪克有着与生俱来传承,没有小布尔乔亚就没有老克勒。

据说程乃珊对老克勒有过专门的研究,我不知道她的结论。如果要我来解释老克勒或者老迪克,那么老克勒就是懂得咖啡要在什么时候加奶或者不加奶什么时候要加糖或者不加糖;牛扒为什么要六成熟,将餐巾掖在胸前是为了风度还是确有好处,也知道如何摆弄咖啡杯里的银质小调羹,但是他们已经不屑了,有时会大把抓起鸡腿横咬竖撕而不失吃品……

他们饱经风霜,是老江湖了。他们是前辈级人物,是在需要时依然可以头发铮亮,端着烟斗,脚蹬镶拼双色皮鞋在舞场上风度翩翩。所以他们宁可说“社交能力”而决不会说“情商”。

因为他们已经不屑了。

所以,在写那段关于老克勒的作者最后写:“回想旧上海,人们往往会想到,千奇百怪的大世界,灯红酒绿的百乐门,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以及热闹欢腾的跑马场,可曾记得否,上海滩的老克勒们?”时有没有想过真正的老克勒?

可见,这作者并不知道什么是老克勒。至少不明白小资和老迪克之间的关系。套用辛词的意思: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诗强说愁。

 

                                                                   2010-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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