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轶事 作者:大石头


 

 

  台风轶事 


    今天回到家,看看时间又是晚上九点了,搞技术的就是这样,上下班没什么准头。其实晚餐在单位已经吃过,看到母亲给我留着玉米粥,为讨她高兴,又喝了一大碗。

上网算是自己的世界。到处胡乱逛一圈,看看朋友们的评论,又要写回复,不觉就十点了。思绪仍在旋转,是被昨天的“灿都”给吹的,工作停下手,它就转出来了。阿灵说台风拐弯石头不见了,还真是这么回事,我非常正确地选择了向东,由珠海返回广州,而台风奔西去了!台风能吹走谁呢?石头估计是吹不走,清平肯定是要吹走,板筋也难保不被吹走,林子和老例不用说了,电风扇都能吹起来,Deer大概被吹离地然后又掉下来。。。房子,房子能被吹走吗?记忆中似乎有些东西与台风和房子相连,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究竟什么是记忆的索引呢?脑子里飞快地过着电影,渐渐想了起来,肯定和高速公路有关!对了,就是高速公路上的路牌,昨天不知怎么的,有一个路牌特别吸引我,那上面有“港口”二个字,就是它了!

遥远的往事呀,四十三年了。那是1967年7月初,文革正在使社会走向混乱,武斗频频,但是还没开枪开炮。我和有避世想法的几十个同学,想到了下乡去,地点就选在中山县港口公社群众大队。我们是坐花尾渡船去的港口,花尾渡本身没有动力,要有拖船来拖。在大沙头开船后,刚开始拖船是和花尾渡紧靠在一起,拖着它走,这样在繁忙的城市水道里机动性强,不容易撞船,开出主水道后,拖船就改为用一根绳索拖着花尾渡的头走,这样拖船省力力些,而且占用的河道宽度小,可以在较窄的水道里行进。广东话里形容男女谈恋爱的“拍拖”一词,就是从这里引申出来的:两条船靠在一起,称为“泊”(广东话读“拍”),泊在一起,拖着走,就是“拍拖”,很是形象。

一夜行船,第二天早上到了中山县石歧镇。珠江三角洲的城镇比内地要繁华许多,内地很多县城也就是一、二条街道,而这里却是洋楼毗邻,人头涌涌、熙熙攘攘。而且听当地人说文革前石岐是有霓虹灯的,这在国内除了上海广州,就很少见了。很多偷渡香港的人,在黑夜中看到远处有霓虹灯,以为那就是香港,拼命跑过去,在石岐镇前面的河对岸,把衣服包裹一扔,疯狂的跳下河,游过来,上岸后大喊“我到香港喽!自由喽!”于是,在旁边等候着的民兵们把他们一一捉个正着。我们下船后,就看到一群被民兵用枪押着的灰头土脸的男女,男的都只穿一条裤衩,女的上身裹着一块布,下身也是只穿裤衩,个个绑得像大虾一样,这些都是偷渡者。

我们在石岐换乘汽车,到了群众大队,大队长带我们去住的地方,那里是块空地,什么也没有,就见一伙农民在用竹子搭架子,临时给我们建房子。粗的竹子搭成房子的框架和房顶的金字架,细竹子一条条的横着绑在粗竹子上。房顶铺的是稻草。墙呢?用稻草沾上泥浆,在细竹子上搭满,干了就是墙。在地上铺上床板,就安顿下来了。后来在村子里转了转,发现农民的房子差不多都是这么起的。

我们到后干的活是割稻子。这里不象以前我们农忙去过的那些地方,一块地只有几亩、十几亩,这里的地一望无边,一块地少说也有上百亩,我们割了半天也看不到自己有多少劳动成果,这对我们是很严重的打击。还有地太远了,农民们听不到广播,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工,村里就树了一根很高的竿子,用升降旗的办法来通知休息、吃饭、收工。我们一边干活,一边时不时的回头看旗杆,盼望着红旗早点升起来,还把语录歌改了一下:“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红旗。。。”

收工后,农民把打好的稻谷用箩筐装住,抬到小船上。这里是水网地带,出行多数靠船,农民们不分男女,也都会划船。这时河道里热闹起来,男女农民们互相打情骂俏,唱歌取乐。我坐在船头,背对船行的方向,在我面前一个的年轻女子手撑着双桨划船。那时农村的妇女们都不兴带胸罩,那女子划船时随着她二只手臂的挥舞和身体的俯仰,胸口二座小山也扑腾扑腾的猛烈晃动,看得我眼红心跳。那些妇女们还问我们会不会咸水歌,我们直摇头,于是被她们嘲笑一番。后来我学会了广东有名的一首咸水歌,上段是:“一姐不如二姐娇,三寸金莲四寸腰,买得五六七般粉,扮成八九十分俏。”下段是:“十九月夜八分光,七姐牵衣等六郎,五更四处敲三点,二人同睡一张床。”

在那里因为离香港近,很容易收到香港电台,广播的内容使我们挺感兴趣,我记得很喜欢听广告,“炼奶、炼奶,寿星公炼奶”。还有就是新闻里不少提法和我们在国内电台听到的不一样,比如以前埃及我们这边叫做“阿拉伯联合共和国”,香港的电台叫做“阿拉伯联邦共和国”。后来听到港台广播关于国内文革的事情,他们那边把造反派叫做“毛派”,把我们保守派叫做“反毛派”,引得我们大怒。

中山的地盘是在珠江口,是台风经常造访的地方,防风是日常性的事情。我们到后不久,就遇到了台风警报。农民教我们用镰刀将稻草糊成的墙四面都割出一个个的大洞,这样台风来得时候就不会把整个房子吹倒了,而墙用稻草加泥浆,很快就可以修复。记得那次台风也很猛,比我们在广州感受到的猛多了,大家一夜没睡,穿着雨衣,靠在一起抵抗台风。第二天,看到加固的房顶吹掉了一些,房子的墙却没有什么破坏,房子的框架也没事,一天就修复了。这种割墙开洞法是当地农民在当时的条件下,保护自己免受台风祸害常用的办法。在平时天热的时候,也可以任意开多几个窗口,使得屋内凉快,到天冷的时候,又拿稻草给糊上,避免风吹入,是一种创造啊,非常省钱。

几十年过去,早已是今非昔比,沧海桑田,稻草房早已不见了,不是这次台风的吹动,我也想不起来了。真想再到那里去走走,看看那些农民,那个划船的女子至少也应该是奶奶或外婆一级的人物了吧。

 

                                             写在台风“灿都”刮过之后

                                                                      2010-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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