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黄的幸福生活 作者:凤栖山人


 

 

  小米黄的幸福生活


       落户
   
    李医生笑吟吟地说:小米渣快生了,给你一只。于是05年6月3日这天小米黄进了丁科的家。黑白黄三花皮的图案,是只女猫。

小米黄在丁家落户,享受着优渥的待遇,沙发、床上都自由地休憩,七天洗一回澡。伙食猪肝拌饭,猪肝的比例慢慢上升至一比一,后来改为南美对虾拌饭。不是刻意想要喂虾,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吃到虾,不要命的贼样让人发笑,多吃几回,她的胃口就愈发刁俏,什么伟嘉的猫粮,伊力牛奶她都爱理不理,勉强吃一点,就用爪子刨地,做出猫盖屎的动作,以示不满,丁科无法,只好隔三岔五去家乐福买三元钱的打折对虾。

说到睡觉小米黄则一味赖人,笃定要睡在两床铺盖之间,辗转反侧之际,小米黄就发出极细极嗲的叫声。丁科多次把她撵下床去,天亮看。她仍摊开在床上。或许与人为伍吃不好睡不好的原因,小米黄越来越瘦,身材好似当代的骨感少女,眼睛也越发的大,时常瞪圆了望你,绿荧荧的眼睛让人担心她与冥灵相通。她蹲卧之际,尾巴象长长的辫子从身后弯过来,放在眉眼处做妩媚状,这时丁科的妻子会说:我们的小米黄真乖。丁科高兴了也会一连串的叫:小米黄、黄儿黄、臭耳朵、小日本。这些都是她的绰号。小米黄吃饱喝足一般不理会人对他的呼唤,显得十分势利,但有时会用拖长的升调回答你:“安------”你再喊一声,她改降调回答:“恩------”有求于人,她会用雪白的蹄子在你的胸腹上不懈地踏步,犹如高明的按摩师,柔韧而有力度,丁科有胃病,这种时候就故意延宕,得一回免费按摩。久而久之,丁科大概能知道她所欲何求。无非吃喝拉撒睡其中之一,适时而发。

她的起居饮食节奏渐渐与人趋同,晚上超越了正常的作息时间,她会在你身上踏步,提醒你:睡得了,睡得了。早上更绝,她伸出软软的肉掌摸你的脸,一下,两下,好象说:起来,差不多是时候啦。如果你坚决不理,她便陪你再睡一觉。最可笑的是黄儿见人坐在洁具上,本来会解手的她立刻纵身跳到洗手盆里撒上一泡尿。如果你未发现,她会绕膝鸣叫,带你去洗手盆边查看,好象说:你做啥,我陪着你。但是水得你冲。开水龙头冲了,她才一溜小跑离开。

一天半夜,丁科梦见有人狠揍自己,难受得哼哼,忽然感觉到柔软的猫蹄在轻轻拍打他的面颊,丁科从噩梦中摆脱出来,睁眼见黄儿的大眼正凑近了看他,嘴里还呜呜直叫:你怎么啦?丁科大喜,越发喜爱黄儿。

丁家住二楼,小米黄养于深闺虽然瘦弱却不曾患病,寂寞才是她的大敌。丁科夫妇上班后,黄儿梳洗毕,闲来无事就蹲守于窗台之上,向下久久凝视。窗外是人间沸腾的生活和自然界的星移斗转。那是她没有见识过的并且永远也不会理解的庞大复杂的世界。她知道的是,猫爸猫妈会在某个时刻回家,出现在楼下,亲切地喊她的名字,她习惯于等待,当熟悉的身影出现,便一阵大嚎,尽可能探出身子接近主人,然后急急转身奔向门边,待到钥匙转动锁孔,见人进来,便咚的一声硬倒在地上,要你好一阵子安抚。

 

  黄儿丢了

生活的变化始于06年春天,小米黄长大了,春夏之交她开始寻觅和嚎叫,但她没见过男猫,好似女子的初潮到来,并未有明了的愿望。随着秋天的降临,小米黄才给丁科夫妇带来了一轮象样的歇斯底里。猫的发情期是其养父母的灾难。由此丁科知道为人父的困难,沙发抓破了,青花瓷花瓶碎了、健身器材抓破了,书房里最喜欢的办公皮椅也破了,文稿被毁,还有纱窗纱门开了口子,喂猫如此,养人何堪!冬的到来帮了大忙,发情期过后,黄儿乐于在阳台上享受暖暖的阳光,或于空调附近打盹,但瞻望07年的春天,丁科对黄儿必将勃发的春情充满了担忧.

春如约而至,黄儿却失踪了。丁科夫妇估计黄儿受了公猫引诱失脚掉下楼去,果然,第二天在别人家后花园里见到她的身影,隔着玫瑰花扎成的篱笆呼唤,小米黄却哑着嗓子叫,不肯过来,眼光怀疑而冷淡。一会,就再也不见身影。黄儿丢了,丢失在早春最冷的时节。丁科夫妇的心里是挂欠的,黄儿吃什么,晚上睡哪儿?偶尔,耳边会突然听到黄儿熟悉的叫声引发一阵心悸。定下神来却是幻觉。随后丁科搬了家。

 

  黄儿归来

丁科的老房子空了,一天,丁科回去照料房子,楼下从不对话的少妇突然拦住丁科说:常见你家的猫蹲在楼下朝楼上的窗户望。丁科心头一热,决定寻找,偌大的园区安安静静,不见一只猫,不知名的红花在太阳下,象火焰燃烧。黄儿丢了已经丢了一个多月,不知她怎样,她没吃没喝怎能捱过春寒料峭的早春?丁科一路寻到保安监控室,或许保安知道猫们私下聚会的地方。丁科穿过车库向保安室走去,面对空荡荡的大厅,忍不住发泄似的大喊了一声:小米黄!喊声回荡,在共鸣的余音里却似乎夹杂了一声猫叫,丁科接着大喊,又是一声回答。那声音粗野而沙哑,不是小米黄的声音。丁科继续呼唤,那粗哑的声音声声回答,丁科循声而去,在车库一侧的雨棚上见到一只猫儿,定睛一看,真是黄儿!黄儿又瘦又脏,满眼惊惶,丁科生怕她又跑掉,忙伸开双臂,轻唤一声:黄儿?黄儿竟不犹豫,摇摇晃晃走将过来,顷刻已入丁科怀抱,喵喵的哀鸣。丁科几乎难以相信这是真的,黄儿回来了!

 

  黄儿有了

黄儿失而复得,丁科夫妇有些激动,丁科立刻去买猫粮,黄儿嗷嗷的叫,猛吃两口,就停下跑到丁科夫妇脚下摩挲,呜呜地叫,然后又去猛吃,如此反复不停,又狂喝牛奶,好生叫人感慨。随后给黄儿洗了澡,沐浴液用了两次,污水倒掉数盆,吹风吹干,黄儿便在新家各处视察,踌躇满志,大有一步登天的意思。丁科的妻子注意到,黄儿的肚子略有些隆起,说:想是有了,但接下来黄儿连拉三天肚子,一天三遍,几乎死掉,肚子迅速瘪下去,或许丁科在第二天,强行掰开她的嘴,喂进去的一颗黄连素起了作用,接下来黄儿死沉沉的睡,身子团得特别紧,好似还在野地过夜,醒了就吃,吃了又睡,竟慢慢缓过气来。她开始特别关注丁科夫妇的一举一动,丁科的妻子扫地抹屋做饭黄儿尾随其后,表现极乖,就象丁科没搬过家一样。黄儿终于复原。

灾难性的春情隔壁有男猫,名点点,据说智商特高,他发现了黄儿,这下热闹了。点点的主人似乎任由他各处乱跑,于是点点在丁科家的门前施放雄性气体,害得黄儿隔着门嗅来嗅去,与点点隔门长嚎,其声如婴孩啼哭,丁科发了善心,把候在门外的点点放进来,两人结识一番,互相嗅来嗅去,打几个圈。点点嗅小米黄的尻尾,小米黄立即猛的跳开。丁科遂将点点请出门去,点点再叫,置之不理。因嫌点点整日在外,放浪形骸,颇似流浪汉,要娶黄儿须得明媒正取。可点点居然守在门前不去,丁科开门,点点也不逃逸,反上前用脖颈蹭丁科的裤脚,似有向老丈人求婚之意。丁科甚为好奇,但不为所动。当夜,门内门外嚎声大作,小米黄在家中满地打滚,点点在外长声接应。丁科夫妇厉声呵斥,无济于事。终夜不堪其扰。第二天,本单元的邻居同事纷纷打探,委婉表达意见。丁科心中烦躁。是夜,嚎声又起,加倍凄然,继而趋于恐怖,好似狼嚎,又象炼狱中鬼王用刑,受刑者发出濒死的呼喊。丁科多次手执黑伞开门驱猫均无建树。半夜,毛骨悚然的叫声终于摧毁了丁科的忍耐极限,整楼的人肯定也在煎熬之中。别无它法,丁科只好将黄儿舍身饲虎,管他哪个野物流浪汉,随她婚姻自主,匹配了事,以消当前的灭顶之灾。丁科起来,提起打滚的黄儿,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开门一看,岂止点点,还有一头大黑公猫立于楼道中。全身黢麻乌黑,体积极大,面目狞恶,两眼放出黄澄澄的凶光,活象地府的冥王。丁科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刚才叫声如此不堪。丁科已顾不了那许多,把黄儿放出去,叫声嘎然而止。三只猫儿一溜烟跑下楼去。丁科心里难受,不愿多想下面的情景,脱衣上床睡觉。忍不住还是揣想:黄儿遭了。又想:男女匹配天经地义,动物的表达赤裸而无遮拦,不似人类,耍出若干花招,也属正常,自己大约出于为人父嫁女的阴暗心理不快吧。

夜一片漆黑宁静,不知多少人兽都在行那合欢之事。

 

  多情的点点

放归自然的黄儿如何?丁科上班特意在园子里兜了一圈,发现三只猫在在一棵低矮的伞形桐树下憩息,两只雄物一左一右看守着黄儿,点点又上前向丁科示好,冥王却仪态傲然,蹲伏不动,黄儿一付麻木不仁的萎靡模样。唤她毫不理会。下班再看,猫们却换到单位活动室的后窗台上,长长的尾巴坠在窗台下。丁科想:够了。于是过去强行将黄儿擒住抱回家去。丁妻说:看不得黄儿这样脏,不想要她了。黄儿似乎相当疲惫,步态慵懒,缓缓去吃了食、喝了水就躺在地上,一会儿打个滚,一会翻个身,却不言语,似在回顾昨夜的经历,或许她在想:从前不知,世上竟有这等极乐之事。其实这全是丁科的想法。丁科正色对黄儿说:黄儿,你吃饱了,现在门开着,去留任由你选吧,黄儿似乎听懂了,站起来,缓步踱出门去。并不回头。养儿养女,真是没意思啊!丁科忿忿地想,砰的一声关上了铁门。

两天没有管黄儿,但时常见到。点点的耳后有血,紧守着黄儿的是冥王。点点已经败落,处于放逐状态。点点依然向我示好,很有礼貌。至晚间散步,却不见了黄儿,只见点点一人横卧在道路上,一付颓废像。丁科遂问:点点,黄儿呢?点点呜呜地叫。丁科去园里找,点点紧随其左右,逛了两圈,不见踪影,丁科上楼回家,点点仍然尾随其后,丁科奇怪,打开房门,点点快速溜了进去,喝止不住。点点快速在室内嗅遍了每个房间,连床下也不放过,不见黄儿就一连串哀叫,跑下楼去。丁科见此暗暗称奇。

 

  冥王作恶

第三天下午,丁科终于发现三只猫儿栖息在本单元二楼的一家阳台外檐上,阳台的侧面封死形成一个安全的死角。冥王虎踞龙盘,居中就座,把点点与黄儿隔开。黄儿体态娇小气息奄奄,想是三天未吃东西,还要忍受冥王的强暴,或许偷空还有点点加入。丁科忍不住喊:黄儿!黄儿这次立即回答了,但其声短促黯哑如蝉鸣。丁科知道黄儿不行了,这是在求救。正想设法上楼,却见冥王好象示威,猛扑到黄儿身上,前后抽动行那房事。黄儿有气无力毫无反应,任由冥王横暴,连姿势也无丝毫变化。丁科夫妇满脸错愕,表情极其尴尬,接着丁科咬牙切齿,冲上楼去,从同事的阳台顺防护栏过去,三只猫儿大惊,两只男猫逃之夭夭,唯黄儿蜷缩一隅也做恐惧状,丁科揪住黄儿的领花皮,黄儿却死死抱住铁护栏,丁科不知黄儿野性已有多大,冒险把黄儿的爪子一只一只掰开,黄儿低吼着,呼呼地喷气,作威胁状,幸不曾动爪。后来丁科方知自小养大的猫儿,哪怕动手术,主人抓住它,它也不会真正下口。丁科把黄儿提回了家。

 

  黄儿未了的结局

黄儿安静下来,吃喝已毕,洗了澡,除去了满身的污秽和满脸的眼屎。黄儿洗澡特别顾忌尾部,想是伤痛之故。又是大睡三天,黄儿缓过气来。门外时有男猫诱惑小叫,她却不再理会,眼睛里透出过来人死沉沉的目光。李医生告之,猫如果受孕,将不再匹配。这有别于人的贪婪。丁科说:我们的黄儿变成失足女青年,有心事了。言辞之中,弹嫌、哀婉、悲悯、揶揄兼而有之。丁科家恢复了平静。黄儿沉静地生活,偶尔到门边听听外界的响动,也无特别的表示。她的故事将随着生命的历程继续演绎。

猫性与人性,相通又相异,人性中有兽行,兽行中有人性,恶人中兽性犹甚者其恶劣程度远远超越动物。相比之下“冥王”所为无非释放自然天性,无善恶可言。

早在一万二千多年前的美索不达米亚,智人就驯化了猫狗,使之成为人类的朋友。丁科以为观察黄儿甚有趣,谁知道黄儿的人生还会发生些什么故事,丁科又能从中洞悉些什么呢?

黄儿回到家中,经观察已有身孕,用《骆驼祥子》中虎妞的话说便是:祥子,我有了。黄儿的尿液散发出石碳酸的异味,丁科定义为孕娠尿。白天黑夜,黄儿除了吃就是睡,家中却也安静。

也难以记数过去了多少日子。一天黄儿跳上丁科的膝盖,一阵呜呜,似有相告,又一溜烟跑进书房里为它安置的猫窝不再出来。丁科当即判断:黄儿要生。

点灯时分,忽然听得书屋里吱的一声,黄儿父母急忙进去,蹑手蹑脚探头一看,果然生出个小猫来。通体黄白的条纹,是为老大。如是者三,共得三头小猫,黄儿不停地舔她的后代,还将其胎衣食了。据说猫生崽应为四头,然期盼终归无有。遂叹黄儿体弱,以牛奶饲之,黄儿在窝里呱呱呱当水喝了。

黄儿的月子过得富富态态,吃食丰富,黄儿亦尽心尽职哺育后代,约10天后小猫睁了眼,50天后满地跑,黄儿依然用她可怜的小奶头喂养那魔孽的后代。想尽办法,丁科夫妇终于将小魔头们找了好人家送出,想要享享清静,不料黄儿却显出丧子之痛的忧郁。几天后又大发春情遍地打滚!丁科夫妇叫天不应,只好再次被迫将将黄儿放归自然。心下却有些苍凉。增广贤文中有言: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但两天后,丁科不忍,去楼下收黄儿,已经捉拿归案到楼梯间,黄儿却翻身一跳,吱溜一下逃之夭夭。从此,再不见其踪影。

跑了好,省却了麻烦,家里也清净卫生。这次丁科一家没有悲痛,有的是一丝庆幸和淡淡的挂欠。它选择逃跑有它的理由,或许,它愿意体验多样的人生,不惜身入险境,自由的死,它有选择的权利。

总有人报消息来,有人说见着黄儿被楼下的狗追得莫法逃上了树;有人说见她在锅炉房一带活动;又说她和一只白猫在一起,常在垃圾桶附近检吃食、抓老鼠。还说黄儿厉害,专门在人迹消弭之际箭一样的射到垃圾箱附近,那大堆头的白猫(大约是点点)还让它三分。奇怪,丁科一家却从未见着。丁科还认真找过两回。丁科分析,家属区一带有太多的狗,对黄儿的威胁超过了人,因此它转到前面的教学区活动,但更大的可能黄儿早被人所擒,被人囚禁蓄养。传闻无非是错认了其它的野猫。丁科的心渐渐放下,黄儿的身影慢慢淡出了记忆。黄儿已成为历史。丁科家成功地养过一回猫,还下了崽。猫很烦人也很乖,如此而已。

夏天一晃就没了踪影,秋风秋雨愁煞人。国庆一过,几泼秋雨,顿时让人感到冬之将至。一天晚上,飘着小雨,吹着冷风,丁科夫妇出门去,刚发动汽车,车灯前映出个猫儿的背影,颤颤巍巍地正往灌木丛中钻。丁科说:像是黄儿。迅疾开门下车撵上去,黄儿已逃至灌木中观察。丁科想,这次黄儿出走太久,怕是唤不应了。遂试探着轻声唤:小米黄。不料嚎声立刻大作,一只猫从树丛中冲将出来,大哭大闹,果是黄儿。丁科伸手想抱,黄儿却左右躲闪,口中依然哭嚎不停。突然它冲过丁科身旁,藏身在一辆汽车底下。丁科想:果然野了,也罢,也罢,缘分已尽。丁科直起身来想走,突然黄儿又从车身下猛冲出来,到丁科的裤管上左檫右噌,一边呜呜地悲嚎。丁科夫妇惊奇不已百感交集。急携黄儿归家。购物事宜取消。

至家中,黄儿一边嚎叫,一边在脚垫上猛踏猛抓,她跑遍各处,嗅遍了各个角落的气息,还不停地叫,有认知的欢乐,有委屈的抱怨还有回归的狂喜。这一阵情绪的宣泄很快让她的声音谙哑,她只能发出短促的类似蝉鸣的咯咯声。然后她被丁科夫妇不客气地揪住洗澡,它居然野性全无,毫不抵抗,任由丁科夫妇摆布。其它吃食一如上回。不过这次它是人睡它睡,人起它起,坐卧同行,生怕有个闪失失之交臂堕入深渊。丁科坐在沙发上,顺手拢住她,她却再三咬丁科的衣袖。丁科寻思:这是什么意思。于是顺从她拖咬的方向移动手臂,这样的变化使丁科紧紧地抱住了黄儿。黄儿呢,竟十分了然,显然这正是她的目的。丁科悟穿了这一层,体会到人与动物情感交流带来的感动。

接下来的几天,丁科熬夜,它亦熬夜,丁科懒觉,它亦懒觉。头一两天,丁科时常闻到黄儿身上奇臭。丁科检查又无味道,细一寻思,恍然大悟喝道:黄儿,你在放屁!黄儿嗖的一下跳开了。黄儿在外风餐露宿,饥寒交迫,追逐野物,检食剩饭,消化不良,自在情理之中。几天后调整过来,再无臭弹袭击丁科。

丁科喜欢听音乐,黄儿也陪伺一旁,竖着耳朵仔细倾听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不知它能听出个什么道道来。丁科瞟一眼黄儿说:你这小人,居然还有吃对虾听音乐的命。黄儿不解,只耳朵动了一下。丁科又叹气:咱黄儿终究是有家的人。见完世面回家罗。

黄儿继续着它的生命旅程,不知它与丁家的缘分能够延续到何时。它睡觉团身之紧、护卫之严密科学,让人叹为观止。黄儿在梦中偶会颤抖,许是与人争斗被人欺辱,它现在深知江湖险恶,家很温暖。最后丁科有一个惊人的发现:黄儿又有了!

发情的动物莫可阻挡,乃是本能驱使繁衍种族的需要。自由,这个甜蜜的字眼,小米黄和主人都希冀得到。实质归一,爬虫类神经系统最古老的记忆起着主导作用,这就是小米黄生活的主旨。

小米黄发情于春天,约会如行歌坐月,三月一胎四只。六月一胎五只,她成为一袈生殖的机器,直生得形销骨立,痴若木偶。叫苦不迭是它的主人。更兼主人阻止其出走,于是在哺乳期内,男猫和女猫隔着纱门或凝视,或长嗥,咄之乃去。每晚十二点以后,踏着月色,那雄物就迈着猫步光临,小米黄早密告了路径,它从楼道的镂空花格翻越,跳进阳台,进退自如,主人莫可奈何,如是廿天有余。晚间只听得阳台“咚”的一响,来了!结果不言而喻,小米黄再次获得解放。然而主人却在心中盘算损失的清单:沙发2套、皮转椅2张、青花瓷瓶一支、空调一部。(空调为其暴动窜上内外机连接管道致使氟液漏光)纱门纱窗,睡眠损失无数无数!

主人痛下决心抛弃黄儿,很不猫道,但也只能出此下策。她对主人的幸福指数实在影响太大。伺候饮食、清除粪便,无处不在的猫毛,出门念她寂寞,怕她缺吃少喝,如同儿女一般的牵挂,而猫是最势利的东西,它只依据欲望行事,直接而无遮拦,这一点可恶,却比某些人强,人性恶劣的一面是言不由衷和欲盖弥彰。黄儿的行为乃自由的天性和传宗接代两大需求的必然结果,家是为她服务的根据地,当然在满足之余她有柔媚亲切的报答。

黄儿出走以后,几天一次总要回来,现在她能找着家自己回来了,在这方面,她是个很晚才开窍的笨蛋。她瘦弱、肮脏,回家后大吃,酣睡,再离开。如若不慎,开了阳台的纱门,她还趁主人不在之机,将男友带到家中吃喝,请客送礼不亦乐乎。那雄猫也委实奇怪,见了丈人,若即若离。主人说:你来吃点东西。它却蹩过一边去,并不买帐。你想关住它,他却十分警醒地踱出纱门去。你不注意他,他却登堂入室,进了客厅。主人杀机涌动。

终于有一天,正吃晚饭,两个东西来了,隔着客厅,主人见黄儿在卧室内蹲下,那大黄雄猫大刺刺地准备翻身上马在主人的卧室内寻欢。主人灵光一闪,飞身掠过两个奸人,一把关上了纱门。犹如恋爱中的男女智商最低,狡猾的雄猫这次也未及反应。逃脱的路径关闭了,主人胜券在握,哈哈大笑,雄猫胆怯而张惶。一场人“虎”大战即将上演。

结果却令主人沮丧。雄猫的战斗力令主人惊骇,它要么蛰伏于床下,要么绕屋飞奔,窜上窗帘、撞击通向阳台已经关闭的玻璃落地门。宏大的声响似乎要将那门击垮撞碎。主人手持藤杖几次击中其腰胯、头部,大黄雄猫威风不减,呼呼地喷气,主人则早已汗流浃背、气喘嘘嘘,内心生出些怯懦说:耶,我女婿凶呢。

有人说:要善待动物,因为你是它唯一的依靠,并且说:动物不伤人,只是因为不忍,否则它有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只需要轻轻的一下就可以咬透你的肌肤。主人歇了手,打开了房门,大黄雄猫疾如闪电窜出门去。主人心想,这孽缘总算斩断了吧。

结果不然,没几天,半夜,“咚”的一声,是女婿跳进阳台落地的声音。

有一天女婿潜入客厅,在沙发上恰好主人常坐的地方留下两泡奇臭的尿液。猫最是记仇。

主人散步,发现西南民大环境优美野猫众多,图书馆一带幽僻之地的野猫天天还有人投食喂饵。主人大喜,可找到小米黄的归宿了,有吃有喝又自由,相当于共产主义。于是将小米黄装进一纸箱携往,小米黄大恸,拼死命跃出,主人复用布袋投以入。小米黄无奈身困其中发出喵喵的哀音。男主人不做声,不说话,不看人,提了口袋径直出门,女主人偷偷地抹泪。

出校门,过马路,拐七拐八,进民大,到图书馆,终将小米黄送至归属地。松开布袋,“呼”的一下,小米黄脱网而去。主人松口气,又有些惆怅,之后几天散步都注意观察,却不见小米黄的踪影。

事情未尽,二十天后的一个凌晨,阳台上传来急促的猫叫,主人从梦中惊醒。女主人说:黄儿的朋友又来找她了。男主人说:撵他走。女主人嘘嘘了几声,那猫叫愈发急迫,并用爪子扒拉纱门。男主人怕门被弄坏,亲自出马,拉开纱门,借着些微的晨光,恍惚看见了小米黄背上的黑白太极图案。男主人大惊说:啊呀,你看谁回来了?是黄儿!那猫早窜进室内,轻车熟路,径直往食堂而去。男主人追上她说:你一身稀脏,各人找个地方睡,休上床来,黄儿听懂了,果然未敢上床,躲到沙发下睡了一夜。

第二天,主人惊讶了好久,这么复杂的城市街道、无数的门道、院子,穿越马路躲避行人,她怎么找得着家?二十来天想必她不断寻找,千辛万苦历尽沧桑?主人给她洗了澡,干干净净的一身,黄儿无比舒适,得意起来,恢复了先前的柔媚,人坐她坐,人睡她睡,主人喊声:来。黄儿嗖的一下上了床,睡到主人的胸口上,连脖颈带脑袋,贴紧主人。之前,自然又是痛嚎过了一早上,声音依里哇啦,颇多曲折、寓意丰富,意在控诉主人的背信弃义和自己深重的苦难。

主人铁了心要送走黄儿,一阵紧急的电话联络,当晚,来了辆昌河面包,这次准备了专门的铁笼,主人将黄儿投入,黄儿看出端倪,哀婉的小叫,却并无反抗挣扎,猫真是通灵。黄儿将被送去一家炒花生的工厂做守夜人。那里是平房,黄儿得自由可纵情驰骋。新主人喜垂钓,黄儿有鱼吃。老鼠花生和黄儿也将构成有趣的三角游戏。适当的时候,老主人会去看她。主人心里并不好受,他背负了说不清冤孽债,黄儿的好处老在他心头萦绕,突然减少了一个家庭成员,他有薄雾升起一般的失落感,象丢失了儿女一般难过。汽车发动了,载着黄儿远去。他也在心里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养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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