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它乡还好吗 作者:冷明


 

 

  你在它乡还好吗


    你在它乡还好吗?如果把这句歌词写给远方的情人或恋人,说不定还能引来一段曲折的爱情故事,可是,现实远没有说书唱戏来的浪漫。看到了一段凤凰卫视采访留在草原的北京知青王志春的视频,可巧他在宝日格斯台牧场,老实巴交的王志春面对媒体,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却说了句:走错了一步路,一辈子也难改了,就这样了……让我印象深刻。一件往事突然浮上心头。

改革开放后不久,我从公社骑马到牧民家办事,天黑了,我匆忙往大队部赶。

按说天黑了,找个蒙古包住一晚最保险,可接受了十几年的再教育,好不容易到公社卫生院当了干部,我却变修了,对住蒙古包越来越害怕。夏天住进去,身下潮乎乎的,不舒服;冬天住进去,下面冰凉,上面盖好几个沉重的大皮得勒,连身都不敢翻;最让人难受的是只要住一晚上,就会着一身虱子。

在草原上走夜路是件可怕的事,空旷的大草原几十里没人烟,如果没有月光,眼前一团黑,脚下一马平川,全得凭经验。

虽然是冬季,那天晚上不算冷,我策马疾驰,算计着三十里路能用多少时间。走一会儿没到,再跑一会儿还是没到,两个小时后草原空荡荡的,只听得到我的马蹄声。毫无疑问迷路了,否则就算往公社走也能到家。不知何时碰见了条小路,不敢怠慢,沿着小路放马一路大颠。迷路的人思维混乱,分不出东南西北,足足走了半夜,少说有上百里地,好不容易听到了狗叫声,来到跟前,见是几间土房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下马就敲门。

天无绝人之路,为我打开门的竟是位北京男知青。他戴着副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现在想来,与电视上看到的王志春十分相像。

1979年落实知青政策,我算是有一技之长,进了卫生院,其他知青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李连生一家、尹子华胡艳忱两口子、祁春芳一家分到了宝日格斯台牧场,后来听说整个西乌旗凡是没工作的北京知青都分配到了宝日格斯台。我迷路进的就是这样一位知青的家。据我所知,除了丧生火海的杜恒昌外,最早那批北京知青都早已离开了草原。

西乌旗这批没有工作的北京知青到了宝日格斯台后,并没有留在场部,起码我知道的几个人大多下了牧业队。记得尹子华在牧业队串门喝酒,酒喝的多了点,赶着马车回家的路上迷了路,险些冻死,第二年开春才去西乌旗截了几个脚趾头。

第二天起床,那男知青说隔壁住着位你们白音花的,一看原来是祁春芳家。祁春芳受的磨难比常人多的多,在新安队嫁给了大车老板,两个人有了孩子,一家人相依为命,改革开放后国家所谓安排了工作,就是将他们罚到了更远的草原深处。

宝日格斯台,草原,许多当年的知青迷恋着你,歌颂着你,不客气地说,你却是一代知青的夹边沟、古拉格群岛。多少鲜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里,多少被放逐的青春迷失在这里。当然不是你的错,不是沉睡的草原和善良的牧民们的错。神州大地,黑土地,黄土高坡,茂密的丛林,荒芜的戈壁,不是你们的错,不是你们让我们丢失了信仰、青春、爱情和理想,不是!

电视台不厌其烦地播放明星们的爱情婚姻,网络上却不长脸,明星们的离婚和绯闻接连不断,听着名人们的山盟海誓让我们局外人心惊胆颤忐忑不安,一档80后无名小辈谈爱情节目独出心裁,嘉宾有著名作家梁晓声,周总理的侄女周秉建和她的夫君拉苏荣等。

拉苏荣年轻时是内蒙长调第一男高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插队时每天打开收音机,随时能听到他浑厚悠扬的歌声,怎么说呢,在内蒙古,地位堪比文革中铁梅的扮演者和文革后让人喜欢的李光熙之合,梁晓声恭维说周秉建扎根在草原,与拉苏荣相恋真是可贵真挚的爱情,听后不禁让我哑然失笑。

周秉建确是在西乌旗插过队,不知何年何月上的工农兵大学,她与拉苏荣相恋亦不知何年何月,不过那时她早不是什么插队知青,而是自治区某部门的领导了。周秉建借着总理的崇高威望,一路高歌猛进,官至自治区妇联主任,如果这就是扎根,恐怕要扎根的人早打破了脑袋。人家周秉建那个年代不嫌弃拉苏荣是个拖油瓶的,美女爱英雄,成就了一段佳话;歌星与名门望族联姻,也可视为爱情的楷模。喜欢拉苏荣的长调,也佩服他的眼力和运气,如果女主角换成了林豆豆,拉苏荣就是丢妻弃子的当代陈世美。

想起了嫁给东乌牧民的北京女知青老咩,电视台为什么不宣传你呢?你让所有宣誓要扎根草原一辈子的人汗颜,你让所有宣称拥有真正爱情的人脸上无光。时代不需要你了,老知青们,不需要老态龙钟未老先衰的你,不需要没钱没势的你,上山下乡成了一些人的资本,成了一些人爱情的见证,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却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呜呼!遥望远方,独在异乡为异客的知青们,你在它乡还好吗?

 

                                                                   2011-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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