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村纪事：

  常客 

    到红村插队不久,邻近大队的知青小Z便成了我们集休户的常客。

小Z所在的门头大队距我们大队只有三四里路程,比我们大队有的生产队还近,我们大队有的生产队距大队部有一个多小时路程。他们大队5位知青,3男2女,都是初中生,不是原来的同学,也是凑合的。

在互相串门后,有一天小Z来到我们集体户,一进门便嚷开了：“他X的,整天没人说话,这样下去我会成哑巴的!”

我们经询问后才知道,他们大队3个男知青,有一个长期跑回家,只剩他和小F,而小F沉默寡言,一天说不上几句话,用小Z的话说是“连屁也不放一个”。虽然还有两个女同伴,“我总不能整天往她们房间跑吧?”小Z很无奈。我们也爱莫能助,就说你有空就多到我们这里玩吧。

就这样,一有空,小Z就往我们这里跑,有时,吃晚饭后才摸黑回去。他也经常邀我们到他们那里玩。

经过一段时间接触,我们发现小Z和小F性格反差很大。小F人太老实了,确实话很少,显得有些郁闷。与小F相反,小Z活泼开朗,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而且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

他喜欢与当地农民调侃,拿他们开涮。记得有一次他到我们这里时,正好有几位农民来聊天。他一本正经地对他们说：“你们这里应该养火鸡!”

“火鸡?火鸡吃什么?”当地农民从未见过火鸡。

“火鸡吃的是火炭。你们这里木炭多,所以可以多养火鸡。”

“火鸡真吃火炭?”农民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要不怎么叫火鸡。”

“你家也在泉州吗?”一位农民问道。

“是呀,在泉州。你们如到泉州,可到杀人巷平安间找我。”

这家伙就是喜欢胡说八道,嘴坏,心其实并不坏。但有时他又显得很世故很老成,让人觉得与他那十七岁的年龄不相称。他曾很认真地对我们说：“弟兄们,我们几个大队的知青要团结起来,如果农民有人欺负我们,我们要联合起来同他斗。你们知道农民的命根子是什么吗?有人说是土地,可现在土地是集体的。我说是房屋,房屋是他们私人的全部家当。如果有人欺负咱知青,咱就砸他的房屋!反正我们是无产者,大不了跑回家。”别看他年纪不大,对农民还了解得很透彻。好在我们附近几个大队农民对知青都挺不错,没有出现欺负知青的事,因而他的那一招也用不上。

他每次到来,总带来一种不一样的气息,经常引得我们笑声不断。相比之下,我们集休户显得严肃有余,活泼不足,缺少的就是他这种“顽主”式的人。

终于,有一天,小Z一到我们集体户就高声喊道：“弟兄们,我要走了,来向你们道别。”原来,福建生产建设兵团农业师来招工,小Z便报了名。

“农业师你也去?”我们问。

“我不能不走,在我们集体户,我简直是度日如年!”。

小Z就这样走了。过了许多年,他调回泉州的一个旅游风景区担任保卫工作。至于小F,后来被推荐上大学,毕业后当了中学教师,但没几年就因癌病不幸去世了。

有时想起小Z和小F,我就觉得,人固然应该老实本份,但不能活得太压抑,还是开朗潇洒一些好,特别是不能缺少必要的交流。

 

  郑亚鸿文集：http://www.hxzq.net/showcorpus.asp?id=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