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成都：

  成都人的眼神

    香港同行要来成都开一个川港技术交流会，由我联系港方邓先生负责筹办。“九七回归”之后，香港同行每年到内地一个省会或直辖市合作召开此类会议，已举办了好几次。

拟定会议场所及日程、双方论文征集、发邀请函等等诸多杂事自不必说，港方还有不同于内地的要求，如赞助商不得在会议上打广告且只能在会议结束前致辞、内地交港方印刷的论文必须附带作者同意印刷的授权书、未经个人允许不得印制港方参会者通讯录等，都让我大开眼界。

会议自然十分成功，双方均感功德圆满。

在告别晚宴上，邓先生举杯对我表达诚挚谢意。我连说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邓先生与我碰杯道：

“我真的很满意。不仅对会议进程满意，对你们的工作满意，对成都印象也很好。”

我无须自谦：

“成都确实是个好地方。”

邓先生似乎觉得还没有把自己的感受表达完整：

“我是对成都人的印象好——不仅仅对你们，还包括大街上那些不认识的人。”

我大为惊讶。他来成都不过两三天，怎么就会对泛泛成都人产生好感？

我睁大眼睛：

嗯？请继续说下去！

“成都人的眼神和我们去过的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邓先生竟然如此说道。

我更惊讶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邓先生若有所思，迟疑地望着我说道：

“不戒备。成都人的眼神不戒备。”

没想到邓先生竟用了这么一个词！但这一评价显然很“酷”，带来一个极妙的话题，且让我感到十分惊喜。

邓先生有点不好意思，说也不知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模糊印象，不当之处请勿介意。我连连赞叹邓先生眼光独到高见高见，于是趁着酒兴大言不惭，在后来的交谈中大致说了以下意思：

成都地处西南一隅，成都人没有“天子脚下”、“皇城根下”的自大，一般不会把外地人当“乡巴佬”。几百年前那场“湖广填四川”的大移民，使当今成都人难以自恃正宗，大家都是外来人，彼此彼此。成都也不是先富起来的经济特区，因此除了挣钱还保留了喝茶晒太阳打麻将摆龙门阵等等闲逸情调。从古到今，成都人坐拥天府之国，顺其自然，大体衣食无忧，几百年来也没有经历大的战争，因此心态还算平和，少有暴戾之气。

成都大概算是多少保留了“帝力于我何有哉”的古风的大城市。成都人以相对平静的心态安排着自己的生活，对人对事不乏幽默感甚至还能自嘲，或许既不那么戚戚于贫，也不那么汲汲于富，于是就有了几分随意，几分自信；于是对外来人就不排斥，“不戒备”；于是眼神中便有几分善意，几分坦荡。

……

引来如此一番“高论”，邓先生似也闻所未闻，大有兴致。宴会觥筹交错，起坐喧哗。没想到一场技术交流会之后还有如此文化意义上的交流。

 

                                                                       2011-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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