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房艳遇(中) 作者:朱蕴忠


 

 

  牛房艳遇(中)


    二,牛房试婚

她天资生的美丽,一双圆溜溜的勾魂眼,电波闪闪,摄人魂魄。未曾开口,即已有情。传情达意,全靠眼眉。两条乌黑的羊角辫,随头而动,显示出她的青春活力。年轻活泼的采茶姑娘,怎耐得住深山里的寂寞和惆怅?生气勃勃的红杏,总是在阳光明媚的季节,悄然出墙。果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苗条风流的采茶姑娘,遇到了下放知青痴情男。恰似干柴遇到烈火,一夜烧到大天亮。

她那湿润的红唇,充满性感,魅力无穷。白天红唇开启,笑容满面,酒窝深陷;夜里给我香吻,吻遍脸颊,粘住我的嘴唇------我与她牛房试婚,曾经使尽招数,尽情纵欲,久战不衰,酣畅淋漓,高潮迭起。只是她轻信谗言,迷信界线,泣血捶膺,分道扬镳,怀孕而去------改革开放,迎来了有中国特色的春天。生活小康,在追求精神生活的同时,又带来了新的思考。人间的悲欢离合,恰似月亮的阴晴圆缺。只是掩泪悲千古,给人多少的无奈。


1,郎才女貌

1974年1月15日经过近三年的监督劳动,我终于改造成功,摘掉了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帽子。自从1970年5月3日我被关进对敌斗争学习班,剥夺了政治权利,限制了行动自由后,我已经多年没有回故乡无锡探亲了。无锡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听说年迈的父亲已经从辽宁省的劳改农场刑满释放回来,正在安徽郎溪飞里农机站担任技术顾问。多年不曾见面,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因此,摘掉帽子,恢复自由后,我决定回无锡一趟,然后去安徽郎溪飞里农机站探亲。并且,利用探亲假的机会,自带盘缠干粮,亲自到江苏、安徽等地的丘陵山区,考察黄鼠狼的生态环境,以及向当地猎户、群众了解山地狩猎技巧,完成“丘陵山地的狩猎技巧”一节的写作,以期《黄鼬(黄鼠狼)的狩猎》一书,更加完善。

我买了几斤花生米、带了两只老母鸡,乘汽车回到了老家无锡市。

姐姐告诉我:母亲和小妹也跟着父亲一起去了安徽,他们租了房子,住在离飞里农机站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在去郎溪飞里农机站之前,我首先去了无锡、常熟、沙洲、江阴四县交界的顾山,那里是我的出生地。我的生身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在顾山。我住在顾山陈墅的生身父母家里,生身母亲给我讲述了我的身世和家庭情况。由于家境贫困,我出生后十个月就送给了朱姓人家。我的一个妹妹,送给了王姓人家。那天傍晚,我见到了自己的嫡亲妹妹,她叫雪芬。妹妹长的十分漂亮,雪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就像电影明星一样。还有一个弟弟,给不知名的路人抱去了,至今杳无音信。然而,尽管我出身贫苦,给了朱姓人家后,由于继父朱云生被诬陷为走资本主义道路,判了刑劳动改造,因而株连到了我。我因此上不了高中,因此成了“可教育好的子女”,因此进了对敌斗争学习班,因此被押上盐城体育场的万人大会,无辜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生身母亲淌着眼泪说:“这就是命!是你的命苦啊!------”我在顾山,用一天时间考察了山地黄鼠狼的生态环境。再用一天时间,到山脚下的村庄,走访捕捉过黄鼠狼的农民,向他们请教山地捕捉黄鼠狼的技巧和经验。之后,我又去了无锡堰桥的西皋山。

我1—8岁,在西皋山山脚下的许巷村度过了天真的童年。记得小时候家乡闹饥荒,家家户户吃糠咽菜,能够吃上豆饼、花生饼,就算不错的了。

我从锡澄公路的胡古渡汽车站下车,抄小路直奔西皋山山脚下,考察黄鼠狼的行动踪迹,直到天晚,方才投宿许巷村。

第二天,我翻过西皋山,到山脚下的王庄,向捕捉过黄鼠狼的表哥,了解了捕捉黄鼠狼的情况。

接着,我从无锡市乘车去溧阳,住在溧阳舅舅家里,考察了溧阳城西仙人山、鸡龙山、对门山、大石山、罗汉山等丘陵山地黄鼠狼的生态环境。之后,我从溧阳乘车去安徽郎溪,再从郎溪乘车去飞里农机站。

那天早晨8点钟,我乘上了溧阳开往安徽郎溪的长途汽车。汽车在不太平坦的石子路上中速行驶着,长途旅行让人感到单调乏味,我从书包里取出野外调查的原始资料,开始整理起来。

不久,坐在我傍边的旅客和前面两位旅客聊起天来。聊着聊着那位说苏北方言的旅客,听不懂前面两位说溧阳方言旅客的话来。就在他们感到扫兴的时候,我收起资料,帮助他们解释起来。因为,我初中生年代放暑假时,在溧阳舅舅家住过,并且,能够讲一口出色的溧阳方言。而苏北方言对我这个下放到苏北的知青来说,也是听惯了的第二家乡话。只是坐在我傍边的苏北旅客听了我的解释,感到很不好意思,尴尬的聊天很快就中断了,车厢里又开始沉默起来。

前面到了一个小站,有两个旅客从车厢后面跑过来下车,我调头向后面看去。突然,我发现,在我左侧走道后面一排的座位上,坐在一个相貌十分标致,两眼水灵灵的年轻姑娘,正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我。呀!好一个美丽的姑娘啊!真是苗条风流世无双,勾魂摄魄将人拴。

我神魂颠倒,心神不定地打量起这位姑娘来。

但见她:

身穿粉红的确良,脸孔标致的确美。

未曾开口已有情,传情达意靠眼眉。

圆溜溜的勾魂眼,电波闪闪胜似镭。

秋波迭迭送情郎,不用红娘来做媒。

那姑娘见我正在打量她,笑盈盈地给我送了一个秋波,就低下头去。

我转过头来,思量起来:这位年轻美貌的姑娘,是哪方人士?在做什么工作?有没有对象?------能够和这样美貌的姑娘在一起,生活再苦再累,也是不觉辛苦只觉甜的!尽管我国传统的婚姻观念是“门当户对”,即所谓的“板门对板门,笆门对笆门”。到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年代,一个人的出身,则又成了婚姻的筹码和关键。即所谓的:“鱼恋鱼,虾恋虾,乌龟爱的是王八”。但是,我才不管那么多陈词滥调,清规戒律呢!在我心目之中,男女之间谈情说爱,靠的是郎才女貌。什么出身好不好、地位高不高、政治思想、金钱权势等等,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男人关键是要有道德、有知识;女人关键是要有品行,有相貌。连深山里的白毛女,也是美女扮演的呢!总不见得让一个出身好、思想好、有钞票的大麻子上台扮演白毛女吧?当然,麻子上台之前,可以涂脂抹粉进行化妆。但是,麻子抹粉,洩死老本,经济效益就糟糕了------想着想着,我忍不住又回头看起她来。

她见我再次回头看她,知道这次回头是英雄难过美女关了,于是再次笑盈盈地给了我一个秋波,脸上泛起阵阵红晕,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我心知肚明,渔歌互答般地对她微笑了一下。

当我第三次回头看她时,通过两个人的眉目传情,我们之间不用言语,就已心领神会,有了某种情缘和祈愿。

中午12点钟,汽车终于到了终点郎溪站。

下车后,我径直奔向车站售票处。

小小郎溪车站,只有几排座椅,两个售票窗口。售票窗口已经有十几个人排着队,我刚刚排好队,就发现那位姑娘竟然排在我身后。

我感到一阵惊喜,心想莫非她也是去飞里?要是两人再能同路该多好啊!于是,我彬彬有礼地问她:“你去哪里?”她笑着回答:“我去十字铺。你去哪里?”她反问道。

我说:“我去飞里。飞里离十字铺有多远?”我问道。

她说:“飞里到十字铺有60里路。但是,没有直达车,要经郎溪转车。”我买了下午一点半郎溪开往飞里的车票。

她买了下午两点郎溪开往十字铺的车票。

我看了一下手表,对她说:“离开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们上街吃饭怎么样?”她微笑着默默无声地点头答应了。

我们顺着大街一路走去,郎溪毕竟是个小县城,街道上行人十分稀少,我经常调头看她,她总是含情脉脉地对着我笑。我心里热乎乎的,尽量放慢脚步,和她肩并肩地保持着同步。

来到一家饭店门口,她对我说:“这家饭店的排骨面不错,你去吃吧。”我说:“我们一起进去吃吧。我请客。”她腼腆地说:“我还是到那边去吃吧。”说罢,她对我笑了笑,走了。

我心中惦记着这位年轻美貌的姑娘,匆匆吃完排骨面,就回头向汽车站方向走去。

当我走到街道十字路口拐弯处时,只见她早在那里等候我。这里是通往郎溪汽车站的必经之地,也是道路四通八达容易迷路的地方。看来她多次来过郎溪,对这里比较熟悉。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去吃中饭,早就在那里等我了。

她一见我就笑,笑得那么地甜蜜,我确信这位姑娘真的对我有意了。

我关切地问她:“你吃过中饭了吗?”她说:“出门之前,我带了干粮,路上只是买两个茶叶蛋。茶叶蛋比较卫生,吃起来也方便------”看来她是很会过日子的!我爱屋及乌,心里尽是想着她的优点。

我和她一起来到郎溪汽车站,并排坐在一条座椅上。

我想对她讲,但又不敢讲,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良久,我问:“十字铺有山吗?”她答道:“有中华山。”说罢,她深情地瞟了我一眼。

我们座椅的对面,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一直在笑嘻嘻地注视着我们这对情侣。见她那么多情,那位老太太情不自禁地插话问她:“你们是小两口吗?”我笑着看她怎么回答。

她光是看着我笑,并不回答那位老太太的问话。

我连忙对老太太解释说:“我们是在路上刚刚认识的。”听了我的解释,老太太随口说道:“你们郎才女貌,真是天生的一对!”“是吗?”我笑着问她。

她深情地给了我一个秋波,忍不住笑了。笑得那么幸福,那么开心。

我问她:“你在十字铺干什么工作?”她答道:“在十字铺茶场采茶叶。你在哪里工作?”她问。

我答道:“我老家是无锡人,是个下放知青,在苏北盐城新洋试验站工作------”她又问道:“你的业余爱好是什么?”从她的目光里,似乎她想更多地知道我的一切。但是,对于我来说,只在乎眼前的这个人就行了,其他的情况,似乎并不重要。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

我答道:“我爱好读书,爱好打猎,爱好游泳,爱好打篮球,也爱好拨弄拨弄胡琴、笛子、箫------”她说:“看来你的兴趣很广泛,也喜欢爬山吧?”我说:“嗯!苏北沿海我们那里没有山,我想去中华山玩,你欢迎吗?”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我:“你去中华山干什么?”我直言不讳地说:“想去看看你------”她顿时满脸绯红,笑着点点头,表示欢迎。

我问:“中华山有野生动物吗?”她答道:“听说有野猪,但是,我们没有见过。你对野生动物也感兴趣吗?”她问道。

“嗯,我正在写作一本捕捉黄鼠狼的书,我们苏北沿海滩涂黄鼠狼比较多,但是,那里没有山地。由于我国三分之二的面积是丘陵山地,因此,需要到山地考察一下黄鼠狼的生态环境。”说罢,我从书包里拿出在无锡、溧阳等山地的调查资料给她看。

她看着看着笑了起来。最后,干脆不看资料,看起我的人来------她将资料还给我时,离我坐得更加近了。

我感觉到她如胶似漆,像膏药一样粘在了我身上。

我俩之间,似乎是展开了一场爱情闪电战,仅仅几个小时,就从一见钟情发展到了情有独钟、难舍难分的地步。

我十分喜欢这位美丽的姑娘,从心底里感激她能够看上我这个陌生的下放知青。我决定到飞里农机站看过父母后,就到十字铺的中华山去看望她。于是,我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请她将地址写给我。

她工工整整地在纸上写着:三师16团7营2连3班史娇妹。

接着,她笑盈盈地说:“你可以从飞里到水鸣桥,再从水鸣桥到十字铺。到了十字铺,翻过两个山头,就到我们连队了。”我认认真真地听着,小心翼翼地收好纸条,说了声“谢谢!”郎溪汽车站的进站口开始检票了,我收拾好书包,站起来与她告别。

我俩依依不舍地久久凝视着对方,仿佛此时无声胜有声,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份。我转身进了检票口,见她还在向我招手。

果真是:

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姑娘届怀春,小伙都钟情。

郎才配女貌,天生是一对。

今日离别去,何日君再来。

我在郎溪汽车站乘上了开往飞里的中巴车。看来飞里是个小镇,上车的乘客,几乎都认识,见了面都会相互招呼寒暄几句。只有我这个新来乍到的陌生人,没人理睬,一个人默默无声地坐在座位上。

车到半途,我急于想知道父亲在飞里农机站的情况,于是,就问坐在身边的一位乘客:“请问,飞里农机站离飞里汽车站有多远?”那位乘客打量了我一番说道:“飞里农机站离车站只有一里路,我就在农机站工作,你找哪一位啊?”我说:“我父亲朱云生就在农机站工作,我是来探亲的。”那位乘客惊讶地叫了起来:“啊——!你是朱师傅的儿子啊!我们都认识朱师傅的。你家小妹也在农机站开机,没有听朱师傅说起过有儿子。想不到朱师傅好福气,还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儿子呢!”不等那位乘客的话说完,坐在对面的一位姑娘,居然看着我笑了起来。

我瞟了那姑娘一眼,只见她穿着时髦,打扮洋气,头上的发型像宫女,脚上的皮鞋像金莲,手上的名表像进口,高挑的身材像模特,脸色笑得像桃花------我心里好笑道:“今天真是交桃花运了!怎么上了车就有美女朝我笑啊!”再看那姑娘,分明正在全神贯注地打量着我,朝我含情脉脉地笑着呢!

那姑娘容貌似月宫嫦娥,目光似电波闪闪,笑靥似花蕾绽开,神态似杨柳扶风,婀娜多姿,风情万种,撩得我心思浮动,遐想顿起------就在这时,那姑娘抬起左手理了一下秀发,从她手腕上戴的那只明晃晃的手表来看,我推测那姑娘已经有了恋爱对象。而我则心中迷恋着娇妹,怎能萍水相逢就乱了鸳鸯配对?

“唉!谈恋爱要专心,要真诚,要忠贞不渝,不能见好爱好,心猿意马。常言道:千拣万拣,拣个猪头瞎眼。自己已经跟娇妹谈了,就不能三心二意了。不要说像宫女,就是像仙女,也不能谈了!”我告诫自己道。于是,我不动声色,调过头来,不再看那个姑娘。

郎溪到飞里,一路都是山路。汽车上山时哼哼哼,下山时呼呼呼,九绕十八弯,煞是风景。

我第一次乘汽车绕山路,感到既惊喜,又刺激。从盘山公路上向下看去,小溪、农田、村庄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

汽车一路停靠了几个小站,傍晚时分到了飞里汽车站。

我下了汽车,人地生疏,正要问路,忽然听到那个穿着时髦的姑娘对我说:“大哥!你跟着我走!”我一时感到非常纳闷,再看那姑娘,分明是在向我招手呢!

那年代,做好事,学雷锋的年轻人是不少的。但是,遇到这样热情大方的姑娘还是第一回。我跟着那姑娘走了一段路,拐弯到了一家深宅大院门口,那姑娘直匆匆地朝院内走去。我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那姑娘见我不进门,一边对我招手,一边朝院子内高声叫道:“小妹!你家哥哥来啦!”“噢!来啦!”小妹兴冲冲地跑到门口说:“阿哥!你来啦!”小妹谢了小华子,领我进门,在深宅大院西边的一间房内见到了父母。

父母年纪老了,但是精神不错。我八岁的时候,父亲就去辽宁劳动改造了,十几年没有见面,父亲见我已经长成英俊的年轻人了,十分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小妹说:“今天阿哥来得真巧呐!是小华子带回家的。”母亲说:“小华子又漂亮,又勤劳,是个好姑娘,要是说给我家朱蕴忠做老婆,我是蛮欢喜的。”父亲冲着母亲说:“啊哟!你就只知道小华子好!漂亮!漂亮!将我们农机站的小沈弄得神魂颠倒,又不要人家小沈了。”母亲说:“那可不能怪小华子,是她家里的亲戚硬要将她介绍给舅舅家的一个儿子。她舅舅家有钱是有钱,只是那个儿子我见过的,长得丑死了,小华子嫁给他,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老头子啊!你不要不相信!小华子见了我家朱蕴忠,肯定不要他舅舅家的儿子。”父亲说:“好了!好了!小华子身上穿的、戴的,都是人家舅舅家买的。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你就歇歇吧!”就在这时,小华子的妈妈过来了,她满脸堆笑十分热情地说:“朱师傅啊!还不知道你家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儿子,今天就到我家吃晚饭。”父母亲连忙故作姿态推辞道:“你们家的心意,我们领了。这吃晚饭嘛,就不用了。”小华子的妈妈一再盛情邀请,说:“远亲不抵近邻,你家儿子难得来,无论如何要给我个面子吧?”母亲瞟了父亲一眼,说:“好了唉!既然人家盛情来请,你就让儿子去吃晚饭吧!”父亲顺水推舟说:“好!好!好!就依你吧!”“走!走!嘻嘻------”小华子的妈妈拉着我的衣袖,眉开眼笑地带我到了她家。

晚饭不算丰盛,但是,小华子和她父母,对我十分客气,十分亲切,十分喜欢,十分中意。

特别是小华子的妈妈,对我是越看越欢喜,她夸道:“朱师傅的儿子,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有知识的小伙子。”那小华子更是满脸欢笑,百般殷勤,抢着给我斟酒夹菜------吃过晚饭,小华子和她妈妈,一起送我回到家里,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母亲见小华子她们回去了,就对父亲说:“老头子啊!你看怎么样?我们还没有托人去说媒,人家就主动找上门来了------”父亲咧开嘴“嗨嗨嗨”地笑着,没话可说。

母亲唤着我的乳名说:“阿大,你看隔壁房东家的小华子怎么样?”我说:“小华子人品的确不错,只不过我已经有对象了。”母亲惊讶地说:“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谈的对象啊?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啊?”我说:“今天刚刚在路上谈的对象。”母亲根本不相信,说道:“瞎说八道!从来没有听说过路上能够谈到对象。你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将路上遇到娇妹的经过告诉了父母亲,接着说:“明天我要跑到十字铺茶场去找娇妹。”“简直是天方夜谭!”“简直是昏说乱话!”父母亲几乎同时说道。

母亲说:“十字铺茶场采茶姑娘多的是,你舅舅家一个亲戚在十字铺茶场做指导员,请他帮你介绍一个对象,还不是满园拣花,抓一把给你挑挑啊!你到哪里去找那个娇妹啊?”我从书包里,取出娇妹留给我的纸条,给母亲看。同时说:“明天我从飞里去水鸣桥,然后从水鸣桥去十字铺茶场,再去找娇妹------”母亲说:“那么,你就去找了试试看吧。回来时,顺便到水鸣桥裁缝店里,将我放在那里做的一条裤子带回来。从这里跑到十字铺有五、六十里路,今天你就早些睡觉休息吧。”母亲安排好床铺让我休息。

父亲则在一旁自言自语地说:“唉!没听说过,路上还能谈到女朋友,本事竟这么大!说给谁都不相信------”


2,茶场初夜

第二天早晨,我早早吃过早饭,就整装出发,从飞里抄近路向水鸣桥走去。

那天,我将自己打扮得风流倜傥,十分时髦,风度翩翩,酷似海外归侨。但见:

头戴越南遮阳帽,脚穿新颖登山鞋。

上身港式拉链衫,下身涤卡细脚裤。

肩背牛皮公文包,就像干部基层跑。

小白脸上戴墨镜,好比仙鹤立鸡群。

特别是头上戴的那顶越南遮阳帽,可是真宗舶来品,那是在无锡市区一家出售越南自卫反击战战利品的商店里买到的。戴在头上,走起路来,耳边风声呼呼,好像有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感觉。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灿烂,初夏的微风吹在身上,让人感到特别舒爽。树上的鸟儿,成双作对。路边的野花,散发出阵阵清香。能够在这样美好的季节里摘了帽子,放飞心情,去与深山里的采茶姑娘谈情说爱,真是心旷神怡,宠辱皆忘,健步如飞,成喜洋洋者矣。

中午时分,我步行到了水鸣桥。这里是山脚下的一个集镇,一条沙子公路穿镇而过。举目望去,远处群山相连,几乎没有人家,沿路是找不到饭店的,只好在镇上吃了中饭再走了。

我进了镇上一家小饭店,点了一碗肉丝面。

想起娇妹说的,吃茶叶蛋卫生、方便,我又买了两个茶叶蛋。

匆匆吃过中饭,我又立即起身,离开水鸣桥,向十字铺走去。

大约下午三点钟左右,我到了十字铺。

十字铺是比水鸣桥略大些的街镇,街道两边,不少人家都在出售茶叶。

我在街头茶摊上,买了一杯茶叶茶。一路走来,十分口渴,那用新茶叶沏泡的茶水,清香可口,生津提神,相当好喝。

我喝完茶,付了钱,向茶摊主人问道:“请问,这里往三师16团7营茶摊主人用手指着前面的一条山路说:“顺着这条山路一直走,翻过两个山头,就到了。”我告别茶摊主人,直奔那条山路而去。那是通往三师16团7营的唯一山路,两个山头都是光秃秃的,没有树林和灌木丛,天上飞鸟绝,地上走兽尽,一路上看不到黄鼠狼的活动痕迹,上山下乡到这里来的知青,还不如下放到苏北农村条件好些。

翻过第二个山头,老远就看到山脚下有一簇房子,那就是生产建设兵团的营房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直奔营房走去。

来到营房附近,只见十几排房子,关门上锁,没有一个人影。可能是采茶大忙季节,人们都上山采茶去了。正在犹豫之际,忽然看到山坡小路上有个人正在朝营房走来。

我迎上前去,看到是一个女知青模样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笔记本,来到面前。

我毕恭毕敬地问道:“请问,史娇妹在吗?”

那女子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说:“史娇妹昨天刚刚来,你是她什么人?”我直截了当地说:“我是她的男朋友。”“好!你这个朋友真够交情!能够跑几十里路,到山里来找她啊!”那女子对我投来钦佩的眼光,因为她知道,就是镇上的汽车站,离开这里也有二十几里路的距离。接着她说:“你就在这里等一等吧!她在后面马上就到。”说罢,她趾高气扬地走了。

几分钟后,一群采茶姑娘七、八个人,嘻嘻哈哈地从小路上过来了。我迎上前去一看,不见娇妹的人影,便心急火燎地问一个采茶姑娘道:“你看到娇妹了吗?”不料,那姑娘随口答道:“娇妹在那边8营呐。”我越发感到焦虑不安,跑了几十里山路,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山里,要是找不到娇妹,那可怎么办?正当我感到焦急的时候,只听到另外一个采茶姑娘说道:“谁说的!我明明看到娇妹在这边7营采茶叶呢!”联想起先前那个女知青所说的话,我的心一下子变得踏实起来。

不久,又从山上来了一批采茶姑娘,仔细一看,还是没有娇妹的人影。

我心急慌忙地沿着山路向上跑,再往后看,终于看到娇妹了,她正在向我招手呢!我太高兴了,跑了几十里山路,终于找到她了!

娇妹一见到我,顿时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她十分高兴地说:“你真的来啦!”说罢,就笑盈盈地仔细打量起我来。

众山叠岭之中,采茶姑娘们每天只顾劳动,精神空虚之时,虽然也会唱唱“蜂蝶飞舞鸟歌唱,采茶姑娘心欢畅------”让歌声来驱散心中的寂寞。但是,茶场毕竟阴盛阳衰,整天几乎见不到一个男青年,采茶姑娘的心情,又怎么能够欢畅得起来呢?今天突然见到我这个风流倜傥的不速之客,都跑了过来,众星攒月般地将我团团围住,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其中,有一个胆大活泼的采茶姑娘,俏皮地问娇妹道:“娇妹,他是你的什么人啊?”娇妹自傲地答道:“是我的阿哥。”那采茶姑娘唱着:“阿哥和阿妹的情意长,好像那流水日夜响------”引得周围的采茶姑娘们都“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走啰!走啰!噢——!哈哈哈------”采茶姑娘们一窝蜂似地笑着走了,山坡小路上只留下了我和娇妹两个人。

娇妹万般柔情地贴到我身边,携着我的手说:“我们也回家吧!”我和娇妹缓缓而行,沿着小路下了山,转过两个弯,来到了她的家。

这个家,是位于营房最西边的一间房子。房子的外间,一并排放在三张床铺,那是另外三个采茶姑娘睡觉的地方。房子的里边,有一个小房间,小房间里单独放着一张床铺,那是娇妹睡觉的地方。

娇妹领我进了房间,笑着对我说:“你在这里歇一会,我去买晚饭。”说罢,她拿着饭盒和茶瓶出去了。

我一个人孤单单地留在房间里,环顾四周,打量起房间内的摆设来。

只见房间内放着一张木板床,四根竹子支撑起一顶蚊帐,床铺上只有一条草席、一个枕头、一条单薄的被子。床头挂着娇妹来时背的那只帆布包,床下放着娇妹来时穿的那双皮鞋。房间当中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有一盏煤油灯,旁边放着一包火柴。除了桌子旁边还有一张长凳之外,房间内再也别无他物。

娇妹终于回来了,她带来了晚饭,一盒子饭、几样小菜、两个大馒头。

娇妹将筷子递给我,笑着说:“你走了一天路,一定饿了,吃晚饭吧!”她则拿起一把不锈钢汤勺吃起饭来。

看来,娇妹真的毫无准备,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想到,我会跑到山里来找她。我别无选择,只好老老实实地接过筷子吃起饭来。

娇妹说:“你别客气,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喜欢什么就随便吃。”说罢,她就不断地给我递菜。毕竟是苏南女子,对心上人表现得热情大方,根本毫无拘束羞涩,真的就像家里人一样了。

吃过晚饭,娇妹拎起茶瓶,对我说:“给你洗洗脚,怎么样?”我说:“不用了,你还是陪我出去转转,看看这里的环境吧!”娇妹一口答应,匆匆收拾好桌子,对我说:“那么,走吧!”我真傻,我满以为娇妹会带我去营部供应站什么地方买些零食,或者送我到营部招待所住宿,因为,我新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出了门,娇妹就携着我的手,领我走上了一条偏僻的山路------月色朦胧,萤火虫在我们身边飞舞,周围一片肃静,只听得我们慢步移动的沙沙脚步声。极目远眺,营房的灯光已经离开我们很远,我停下脚步,不再向深山里走去。

娇妹紧靠在我身边,指着远处的群山说:“江山多美啊!”我说:“是的,我爱江山,更爱美人。但是,不知道你希望自己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我问娇妹。

娇妹说:“我希望自己能够嫁给一个英俊潇洒,真心对我好的男人。”听罢此言,我问娇妹:“那么,你看我是否算得上英俊潇洒呢?”娇妹瞟了我一眼说:“你岂止是英俊潇洒,在我心目中简直是帅透了!你知道我到食堂买饭时,小姐妹们是怎么说的?她们说:‘娇妹!你将那位帅哥藏到哪里去了?还怕我们抢走了不成?’在山路上看得你时,我心里真的好高兴啊!”我又问娇妹:“你觉得我对你是真心吗?”娇妹说:“我觉得你对我是一片真心!你能够不辞劳苦,跑几十里路,来到山里找我这个采茶姑娘,这不是真心又是什么?当我看到你的时候,简直被你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我见娇妹天真烂漫,将我捧得那么高,说得那么好,心里感到十分内疚和不安。我打断娇妹的说话,自谦地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曾经犯过错误,只不过现在改正了。但是,我对你真心这倒是事实。日久知人心,你跟我在一起时间长了,就知道我的为人真诚了。”娇妹说:“犯了错误,改正就好,哪个人能够保证自己不犯错误呢?不过,我也想问问,你希望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做老婆呢?”我直截了当地说:“像你这样,年轻漂亮,聪明能干的女人。”娇妹听了很高兴,她笑着说:“你为什么只看中我这个人,而不在乎其他呢?譬如,家庭出身好不好啊?兄弟姐妹多不多啊?”我说:“因为在世界上,人是最可贵的,有了人,就能创造出一切奇迹。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相互缺乏了解,只能凭直觉来决定是否看中对方。如果连对方那个人都看不中,那么谈了就没有意思了。至于其他东西,例如:出身、金钱、地位等等,那些都是次要的东西。假如人品不好,出身再好有什么用?金钱再多也不够挥霍浪费的,地位越高,跌得越痛。假如人品好,出身不好可以自身努力;没有钞票可以勤劳致富;地位低微,可以拼搏争取。我相信,通过自身的努力,是能够改变人的命运的。因此,今天,你如果看中我这个人,那么,就跟我谈下去。”娇妹说:“你说的太好了!我同意你的观点。”------夜深人静,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了午夜12点。

我对娇妹说:“今天已经不早了,明天你还要劳动,我们回去吧!”“嗯------”娇妹勉强地答应着,与我慢慢走下山来。

突然,路边草丛中窜过一只老鼠,娇妹故作惊讶地“啊——!”的一声,扑到了我怀里。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对娇妹说:“不用害怕!我打过猎,夜里出去经常遇到野猫、黄鼠狼之类的动物,不用害怕的。”我感觉到娇妹扑到我怀里后,脸红心跳,呼吸急促,春心荡漾,期待着我的配合。要是换了我以前的个性,肯定按捺不住,必然激情燃烧,早就脱衣解带,与娇妹厮染起来。但是,自从我戴了现行反革命分子帽子,监督劳动改造之后,自己就变得处处小心谨慎,事事三思而行,一举一动都是穿钉鞋,拄拐棍,稳了还要稳。再则,我觉得与娇妹之间,恋爱时间太短,能够一起出来散步已经不错了,因此,再也没有其他非分之想。

良久,娇妹见我坐怀不乱,毫不起念动心,只好松开了手,脸上流露出沮丧的表情。

娇妹并不想回去,她又走向岔路,将我带到了一个池塘边。

池塘边上长满了茂密的青草,就像碧绿的地毯一样柔软舒适------我心知肚明,娇妹是打算与我做一对露水夫妻了。但是,我仍然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站立在那里,饶有兴致地抬头欣赏着周围的夜景。

娇妹感到十分失望,无可奈何,只好苦笑着对我说:“我们回去吧。”深更半夜,我们开始沿着小路回家,一路上两人默默无声地走着。走着、走着,我心里开始懊悔起来。这么漂亮的采茶姑娘逗自己,居然无动于衷,自己还是不是个男人?年幼时笑梁山泊呆,现在自己不是比梁山泊更呆嘛?我转过头去看娇妹,只见她自惭形秽地低着头,脸上流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我内心感到很不过意,就主动地伸过手去,携住她的纤手,搂住她的柳腰,与她比肩同行起来。

娇妹抬起头来,朝我笑了一下,如胶似漆般地依偎着我,浪漫地走在这段恋爱的小路上------终于回到家了。房子外间三张床铺上的采茶姑娘,早已睡着了。

娇妹带着我,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进了房子里边的那间小房间。

她轻轻关上房门,闩好门闩,点亮煤油灯,撩起蚊帐,对我轻声说:“我们睡觉吧!”我说:“你先上床睡吧,明天还要劳动呢!”娇妹点点头,一个人先上床睡觉了。

我帮娇妹夹好蚊帐,自己就坐在长凳上,打起盹来。

不一会儿,一只蚊子嗡嗡嗡地飞来了,我怕惊动娇妹,只好用手去抓蚊子。抓了两次,终于抓住了那只蚊子。

我开始趴在桌子上,打起瞌睡来。

快到夜里两点钟了,娇妹在床上辗转难眠,起身下了床。

她跑到我身边说:“我睡不着,想给姐姐写封信。你明天要赶路,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就上床睡一会儿吧。”我正要推让,娇妹用手指指外间,意思是不要惊动外面的采茶姑娘,硬是将我推上了床。

我上床几分钟后,就听见娇妹拍打蚊子的声音。

不久,娇妹就吹灭了煤油灯,上床睡到了我枕头边。

我转过身来,睁开眼睛,只见娇妹赤身裸体,睡到了我的身边。

好一个多情的睡美人啊!她双手搂住我的脖子,用那湿润软绵的红唇吻起我的脸颊来------我的激情终于被娇妹撩起来了,我慌慌忙忙,脱衣解带,骑在娇妹身上,不得要领地和她染起来------娇妹见我毫无经验,就低声笑着问:“你没有玩过女人?”我羞愧地答道:“嗯”。

娇妹笑了起来,悄悄地说:“不慌!不慌!不要紧张!把双腿并起来------这样------这样------好!太好了------”接着,她一个劲地吻起我来。

我越战越发勇猛,颠得床铺吱呀直响,就像腾云驾雾一般,染得娇妹止不住地哼叫起来------两人犹如干柴遇到烈火,一点就着,一直烧到大天亮。

外间三张床铺上的采茶姑娘,早已起来洗漱吃早饭,等我们起床的时候,她们已经出去采茶叶了。

吃过早饭,娇妹要挽留我多住几天再走。

我说:“我昨天刚刚到飞里,如果不回去,家里父母亲会不放心的。今年春节期间,我一定带你到飞里农机站父母家里去,我的通信地址是不会变的,你如果离开茶场,可以提前写信给我,我们保持通信就行了。”“好吧!那我送送你。”说罢,娇妹依依不舍地送我上了前往十字铺的山路------临别之前,我无以馈赠,便摘下自己的手表,帮娇妹戴在左手腕上。

娇妹得此信物,如获至宝,心中一阵狂喜,脸上绽开笑靥,两眼闪闪发光,情真意切地凝视着我,激动得流下了幸福的眼泪。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一下子扑到了我的怀中。

我感到自己给她的东西太少了,真的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掏给她。只可惜当时身边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只上海牌手表,也是我省吃俭用了几年,才恨恨心买下来的奢侈品。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赠送了。我见路边的山花开得十分鲜艳,就随手摘下花一朵,笑盈盈地插在了她的头发之间。

娇妹高兴地笑了起来。那含着泪花的欢笑,就像山花一样地迷人。

我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娇妹,然后,大步流星地向十字铺、水鸣桥一路走去。

在水鸣桥裁缝店,我拿到了母亲做的那条裤子。

傍晚时分,我回到了飞里家里。

我把那条裤子交给了母亲。

母亲问:“找到那个毛丫头了吗?”我答道:“找到了。”母亲又问:“昨晚,你住在哪里的呢?”我答道:“住在她那里的。”母亲吃惊地问:“两个人刚认识就睡到一块去啦?”我答道:“嗯。”母亲越发吃惊地说:“不得了!现在的毛丫头胆子多大啊!------”父亲只是在旁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连连摇头说:“现在还有什么规矩啊?都乱套了------”房东家的小华子,并不知道我与娇妹的事情,仍然经常来请我去吃饭。我无以回报,心中愧疚,只好瞧准机会,经常帮她家多做些事情。

有一次,小华子的母亲在门口场上勾被子,我凑上前去帮忙。

我帮助小华子的母亲理好被单,放好棉花胎,再放上被面,然后熟练地勾缝起被子来。

勾好被子,小华子的母亲说:“没想到你心灵手巧,还能做勾被子这样的针线活。我们这里的男人,是从来不摸针线活的。”我说:“我上山下乡到苏北后,养成了独立生活的习惯。衣服破了自己补;被子脏了,自己拆了洗,然后再勾起来,因此学会了针线活。”小华子的母亲耳闻目睹我的勤快,满口赞叹,满心喜欢,暂且不提。

有一次,我到家后的连河溪去洗衣服,看到小华子也在溪边洗衣服。清澈的溪水从高山上流下来,将小溪冲刷得十分干净。她常常从溪边跨过几块石头,跑到小溪中间的石头上去洗东西,因为那里水深流急,方便漂洗。只是手里拎着东西,跨越那几块石头时,身体摇摇晃晃,弄不好有跌倒的危险。

我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回家拿来了一把锹,在小华子洗衣服的那个地方,挖起一层层的台阶,然后从山上运来石块,整整干了一天,做起了一个漂亮的码头。

傍晚,小华子再来洗东西,跑到那个刚刚建成的码头上,十分高兴。再看看我忙得一身泥水,心中自然感激不已。

探亲假很快就到期了,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小华子家办了饭给我送行。没等吃完晚饭,我的父母亲和小华子的父母亲,都借故住到外面去了。深宅大院里只留下我和小华子两个人,双方父母亲都想成全我们的婚姻,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共度良宵的机会呢!

小华子将我领到了她住的房间里,房间内布置得十分整洁和漂亮。

小华子秋波迭迭、含情脉脉地问我:“你能留在飞里不走吗?”我心乱如麻,借故推托说:“我在飞里没有工作单位,在苏北虽然苦了些,但是,毕竟是在全民事业单位工作,生活是有保障的。”小华子进一步解释说:“不是我怕苦不愿意跟你去苏北,而是我的父母亲希望你留在飞里。我家就我这么一个女孩,如果跟你去了苏北,这深宅大院以及山里开垦出来的几亩地能给谁?每年春天,我出去采茶叶,回来时,自家地里的庄稼荒了,养的鹅被野兽吃了,我心里好难受------”说到这里,小华子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只见她两眼饱含泪花,浑身颤抖发瘫,接着就低下头来,没精打采地坐在了床边。

深宅大院,夜深人静,我和小华子孤男寡女同处一个房间。俗话说:哪有狸猫不吃腥?何况面前的她娇媚柔弱,楚楚可怜,恰如梨花带水,又似嫦娥下凡,惹人喜爱,我见犹怜!情欲的烈焰渐渐升腾,使我心痒难挠,五内如焚,真是分分秒秒难煎难熬啊!呀!多么美丽的姑娘啊!我越看越觉得她可爱!特别是我居高临下,从她翻领衫的开口处,窥视到她那起伏的乳沟,雪白粉嫩,冰肌玉骨,万般迷人,实在令人心猿意马,不可自控!正当我心思摇动,跃跃欲试之际,脑海里突兀闪现出娇妹的笑容。我猛然一惊,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浑身冰冷,牙齿居然咯咯咯地打起架来------我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的就像掉了魂一般。因为我知道,小华子家是多么希望我能够到飞里来。当然,最好是能够到她家做一个倒插门的女婿。

我想,凭我的智慧和勤劳,到哪里都能够将日子过得很好。和小华子这样漂亮、勤劳的姑娘在一起,生活一定会过得十分幸福美满的。

良久,小华子见我方寸已乱,魂不守舍,就再次睁大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问我道:“你能留在飞里不走吗?”看着她那期待的表情,特别是那急促起伏的酥胸,我越发神魂颠倒,想入非非!但是,当我想起与娇妹茶场初夜的情景,自己就坚定了忠贞不渝的信念,无论如何不能见异思迁,辜负了娇妹对我的一片痴情!啊——!可爱的姑娘,不是你不俊,不是你不美;也不是我土牛木马,无情无义。而是十分遗憾,万般无奈啊!因为我的心中,早已有个她!于是,我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匆匆告辞了小华子,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房间内。那一晚,我辗转难眠,想到天亮:果真是姑娘好像花一样!桃花艳,桂花香,环肥燕瘦,风情万种,各有各的迷人之处,难怪英雄难过美女关!多少血气方刚的男人,都会栽倒在女人身上!只不过小华子如果跟了某个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那晚,我虽然逃过了美女关,但那也是纯属侥幸,自己的内心却是那么地脆弱!脆弱得神魂颠倒,不可自控,唉!差点就要------只是我与娇妹在十字铺茶场初夜的艳闻,后来传到了溧阳舅舅家里,多少年以来,一直成为人们茶余酒后谈笑的话题。每当亲戚们做事情会面,溧阳舅舅家的表弟都会指着我,绘声绘色地向其他人讲解说:“我们年轻时,见到女孩子就脸红,他的本事可大了,路上乘乘汽车就谈个老婆,第二天就上了床------”“哈哈哈------”听到这段艳闻,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即使是改革开放,到了能够看到电视剧《闪婚》的年代,人们听到我与娇妹在十字铺茶场初夜的艳闻,也会感到惊叹不已。


3,牛房试婚

欢乐时光,稍纵即逝,探亲假很快就到期了,我告别父母,离开飞里,路径郎溪、南京等地,回到了苏北黄海之滨的试验站。

我回到试验站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娇妹写信。不!说正确些应该是说写情书。

对于写情书,我还是有些基本功的。因为,早在文革初期,一队有个外号叫“傻大”的常州知青,就请我给他的女朋友写过情书。一般情书的开头要用“亲爱的------”,结尾要用“你的------”。

我在供应站买了一本带香水气味的粉红色信笺,工工整整地写道:

亲爱的娇妹:您好!

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次去安徽郎溪飞里探亲的路上,能够与您邂逅,深感荣幸!您那美丽的眼睛和漂亮的脸蛋,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与您在一起的时候,我只觉得路程太短,时间过得太快。

在十字铺茶场,承蒙您的热情款待和亲切关怀。在此表示衷心感谢!

能够和您一起浪漫地走在那爱的山间小路上,是我今生今世的艳福。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们之间的爱情火花,竟会像闪电般地来得那么迅速,那么光亮。我会永远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和爱情,与您在爱情之路上,一道携手长征,直至生命的永远。

我刚刚回到试验站,许多事情要做,只能匆匆给您去信,表达我对您的感激和思念。同封寄上照片一张,希望您喜欢他。余言不作赘述。

以上匆匆,谨作联系和祝福!等待您的回信!

致礼!

                                         你的忠敬具  6月8日

我在照片的背面,用钢笔写上:“虽在千里外,犹如在眼前”两行字。

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进折叠好的信笺内,一起放进信封,寄了出去。

思念和等待的时间,觉得特别漫长,过了很长时间,我终于收到了娇妹的回信。我心想,娇妹一定遇到了什么难堪,才会这么迟给我回信。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拆开了信封,急急忙忙地抽出信纸。只见信纸上用清秀工整的字体写道:

蕴忠:见信如见面。

收到你那热情洋溢的来信,望着你那英俊潇洒的照片,我激动得热泪盈眶。本来,我该及时给你回信,只是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心在跳,手在抖,我不知怎么向你开口。

和你分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找医院里          的朋友,帮我做了引产手术。现在我已经出院了,再过一段时间,我便能参加劳动了。希望你能够谅解我的过错,等待着你春节回来探亲。请多保重。同封寄上近照一张,愿她永远陪伴在您身旁!

祝你身体健康!

                                                          娇妹  7.16

看罢娇妹的来信,我呆若木鸡,痴呆呆地站立在那里,心中一个劲地责备着自己。没想到在十字铺茶场,自己与娇妹初试云雨,就会作下如此大孽。我感到自己十分对不起娇妹,为了两人一时的快乐,使她蒙受痛苦。我立即给娇妹回信,表示安慰和歉意。希望她暂时不要劳动,注意保重身体。并且,给她寄去了10斤全国粮票和20元人民币。

我仔细欣赏着娇妹寄来的照片,那是一张放大的两寸着色半身照片,乌黑的头发,淡绿的衬衫,鲜红的嘴唇,灵光闪闪的眼睛------照片中的她,笑容满面,楚楚动人,呼之欲出,简直就是当代西施的化身。

不久,我便收到了娇妹的来信。娇妹在来信中说,没想到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是我在精神和物质上,给了她及时的支持和帮助。由于住在外间房子里的采茶姑娘,将我们在里间同居的艳闻传了出去,整个茶场采茶姑娘们的唾沫星子,差点能够把她淹死。面对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的难堪处境,她只好离开茶场,回到宜城家里。娇妹在信中写了她宜城家里的通信地址。从此,我与娇妹书信频繁,通过鸿雁传书,我挂念着苏南的采茶姑娘;她思念着苏北的下乡知青。我们共同等待和盼望着,春节放假期间的再次见面。

试验站的人们,根本不知道我与娇妹的恋情。站里的所有知青,都已结婚了。有的知青家里,小孩子都好大了。就剩下了我这个未婚的“老大难”知青,独住牛房,光棍一个,对象还不知道在哪里。于是,经常有好心人前来帮我介绍对象。

有一天,我跑到北面养猪场,帮助其他人铡猪菜。我年轻力壮有力气,就掯铡刀;老女工胡春则往铡刀口内喂猪菜。一个喂猪菜,一个掯铡刀,配合默契,很快就将一堆猪菜铡完了。胡春拿来笆斗准备扛猪菜。我上前说道:“胡大姐,你歇歇!让我来扛猪菜。”
胡春高兴起来,笑着对我说:“小朱啊!我帮你说个媒怎么样?”老女工胡春是苏北人,文化大革命中,与我们苏南下放知青是两派。由于语言不通,观点不同,隔阂不小。试验站两派,斗得你死我活,动刀动枪,武斗不断,直至出了人命,打死了知青陈夏标。当时在胡春心目中,像我这样的小知青,肯定是坏人。但是,当我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监督劳动后,由于经常与她在一起,逐步有了相互了解,她便觉得我是个好人。于是,她处处关心我,以致帮我做起媒来。

我随口问胡春道:“介绍哪个啊?”胡春以试探的口气说:“把大毛子说给你怎么样?”我听了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连忙说:“我才不要呢!”胡春说:“哎唷唷,人家还不知肯不肯跟你呢!小朱啊!常言道:没有鞋子,脚拖子也是好的;没有老婆,豁豁子也是好的。你终不能一辈子不讨老婆,做光棍郎------”胡春连劝带说地做起我的思想工作来。

这时,前来扛猪菜的老王插话说:“小朱心里想要,嘴上怎么能说要呢?你只管去说媒就是了。”老王是个十分忠厚老实的知识分子,只是家庭出身不好,他的母亲是地主成分,就在试验站北面的涵洞大队。文化大革命中,上面来了工作队,将他母亲揪起来批斗,勒令他母亲站在高台上。那高台是在大桌子上放小桌子,再在小桌子上放方凳,让他小脚奶奶的母亲,站在方凳上面,挨批挨斗。不少社员看了那个架势,都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文革期间,老王当然罪责难逃,被关进了对敌斗争学习班。整来整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终于抓住了老王在课堂上说过:“美国人讨饭还穿西装”这一句“黑话”。结果,老王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判刑三年,发配到副业队养猪。因此,和我这个落难的知青来到了一起。

平时没人的时候,我和老王经常相互鼓励:落难不落志!

老王十分敬佩、器重我,料定我将来必有出头之日。故无论在哪个场合,说话都是偏着我的。

胡春见老王说的在理,当晚就兴冲冲地跑到大毛子家去提亲说媒。

大毛子家住在河东老职工住宅区的茅草房子里,家里除了些破浪杂货和农具之外,一贫如洗。

胡春来到大毛子家时,大毛子的父亲人称“程红眼”还在田里没有回家,家里只有大毛子一个人在剥蚕豆米子。

但见那大毛子:

蓬头垢面洒鼻涕,举手还比大郎低。

自幼生母去世早,衣衫邋遢没人洗。

贫穷愚昧合一体,家喻户晓没人娶。

总算有个媒人来,牵着黄牛当马骑。

胡春笑嘻嘻地走进大毛子家,开口寒暄道:“大毛子,吃过晚饭呐?”“没呐。”大毛子低头答道。

胡春又问道:“你爹还没有回来哪?”“嗯呐。”大毛子瓮声瓮气地回答。胡春见周围没人,就直言不讳地问:“大毛子,将你说给朱蕴忠做老婆怎么样?”“嘿、嘿------”大毛子表面不作声,心里好欢喜。

就在胡春与大毛子东扯西拉说话之际,大毛子的父亲“程红眼”回到了家里。

老程一进门见胡春笑嘻嘻地迎上来,就兴高采烈地问道:“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胡春笑着说:“想吃喜糖啊!”老程得知胡春是来帮他女儿说媒的,顿时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问:“是哪一位啊?”胡春神秘地对他一笑,低声说:“是朱蕴忠。”老程一听,气得七窍生烟,大声骂道:“朱蕴忠要是进我家门,左脚进门,我叫他左脚断!右脚进门,我叫他右脚断!------”骂得胡春灰溜溜地走掉了。

大毛子家的隔壁邻居孙亚芳听得不耐烦,就忿忿不平地对老公说:“啊哟哇!骂得多么难听!人家朱蕴忠丑在哪里啊?就要他家那个活宝!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歇歇劲罢了------”后来,我平反后做了小组长,孙亚芳在我小组劳动,经常将这段往事作为笑话,说出来让大家逗乐发笑。

除了试验站之外,站外农村里的许多姑娘,也纷纷想婚嫁到试验站来定工。说媒的人们接踵而来,试验站就我一个知青没有结婚了,于是有人就感叹地说:“真是阿末佬佬有饭吃!”------但是,不管多么好的姑娘,为了娇妹,我都一口回绝,绝不沾花惹草。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之间,春节即将来临。我提前给娇妹去了信,告诉她:我到她家去找她的大概时间。

我请了探亲假,先从苏北盐城乘汽车回到无锡市。

在无锡市柴油机厂工作的姐姐告诉我:“母亲现在溧阳的舅舅家里,父亲还是在安徽郎溪飞里农机站工作。”我从无锡市乘汽车来到溧阳的舅舅家,见到了母亲。

第二天一早,我从溧阳乘车出发,一个小时后,就到了娇妹家。

娇妹家离开溧阳县城不远,并且,就在公路旁边不远的一个村庄里。

我按照娇妹给我的通信地址,很快找到了她的家。

当天,恰巧娇妹不在家,她的哥哥和嫂子接待了我。

娇妹的哥哥说:“娇妹早上到宜城去了,可能要到天晚才回来。她动身前说过,如果有人来找她,叫来的人在家里等她。”娇妹的哥嫂,十分热情地留我在他家吃中饭。

餐桌上,娇妹的嫂子不住地打量着我,默默地不作声。

娇妹的哥哥问我:“你了解娇妹的情况吗?”我随口答道:“大体上有所了解。”娇妹的嫂子瞟了老公一眼,看样子是不希望老公多说些什么。

娇妹的哥哥连忙转过话题说:“了解就好。来来来,来吃菜------”常言道:听锣听声,听话听音。从娇妹嫂子的神态和哥哥的说话中,我想:或许娇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有与我说个明白。但是,对于她的私事,我并不想干预,因为,那是她的自由和权利。就算她是白蛇变,也不曾亏待我许仙。像我这样的现行反革命分子,是个阶下囚,还能对娇妹有什么苛求呢?于是,我也只好装聋作哑,不想多问什么。我在娇妹的哥哥家,一直等到下午四点钟,还不见娇妹回来。只好给娇妹写了一封信,告诉她:明天下午三点钟,我到溧阳汽车站去接她。并且,留下了一丈二尺布票,那是娇妹托我在苏北买的。

我将信和布票留在娇妹的哥哥家里,匆匆告辞,回到了溧阳舅舅家里。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来到溧阳汽车站。

刚到车站门口,就听到了娇妹的呼喊声。看样子,她早就在汽车站等我了。

我将娇妹带到舅舅家里,母亲见了十分高兴。

母亲悄悄地对我说:“这个毛丫头人品不错,能跟你在一起,算是你的福气------”接着,母亲问娇妹:“你了解我家朱蕴忠吗?”娇妹笑着点点头回答:“嗯!”我怕家里人多嘴杂,说起些不愉快的事情来,便邀娇妹出去走走。

娇妹爽快地答应了。一路上,娇妹寸步不离,贴在我的身边,挨挨擦擦,平肩同行,来到了郊外的一座荒山秃岭。

我俩爬上山坡,坐在一块光溜溜的岩石上,交谈着分别后的情况。

娇妹说:“蕴忠,虽然我们交往时间不长,但是,我觉得你是一个十分善良,相当真诚的人。我根本没有想到,你会寄粮票和钱给我。刚开始,我只是被你英俊潇洒的外貌所吸引,后来,我被你的行动和精神所感动,感到你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市民。”我说:“你过奖了!那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下去,尽我的能力让你过得开心和快乐,这就是所说的夫妻恩爱苦也甜嘛。”经过一阵交谈,眼看天色不早,我携着娇妹的手,悠悠荡荡地开始回家。

山脚下的路边田里,十几个年轻人正在干农活。小伙子们停下锄田,投来了羡慕的眼光。几个年轻姑娘,则笑得用手捂住了嘴。

娇妹对我说:“她们都在笑我俩呢!这里的山里人思想不开放,男女走路是不能并肩同行的。就是结了婚,有了小孩,回娘家时,都是男的在前头走,女的抱着小孩跟在后面。”“到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封建!”我百思不得其解,越是这样,我越是要表现给她们看看。于是,我对娇妹说:“来!让她们见识见识,笑个够!”娇妹心领神会,对我一笑,倾斜着身子,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携着娇妹的纤手,搂着娇妹的柳腰,两人亦步亦趋,依依同行。

路边田里的人们,都放声大笑起来------第二天,我和娇妹跟母亲一起乘上汽车,来到郎溪飞里农机站的家里。

父亲见我果真带了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来到家里,连忙叫母亲收拾里屋,单独布置了一个房间,让我和娇妹同居。

不等左邻右舍问起,父亲逢人就主动介绍说:“这是我的儿子,这是我家媳妇------”乡邻们都会说上几句奉承话:“朱师傅真是好福气啊!儿子英俊,媳妇漂亮,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我与娇妹在郎溪飞里农机站家里同居十天,天天厮染,心荡神怡,只是房间太小,不敢放肆------娇妹整天与我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恩恩爱爱,笑颜常开。

我对娇妹说:“我所在的试验站位于黄海之滨,从盐城乘汽车可以直达试验站。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试验站体验一下生活,我们在一起试婚一段时间,你看看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环境。你可以提前写信告诉我去的时间,我会到站部汽车站去接你。”娇妹瞟了我一眼,笑着问:“你们试验站也试验婚姻?”我回答说:“试验站、试验站,管他什么,先试验一下再说。”“嘻嘻嘻------”娇妹笑了起来。

探亲假到期了,我与娇妹一起告别父母,离开飞里,乘车来到郎溪。

在郎溪车站,我买了郎溪往南京的汽车票,娇妹买了郎溪往溧阳的汽车票。我们再次在郎溪车站依依不舍地分别。

真个是:

千里送君有一别,相见时难别亦难。

采茶姑娘苗条女,下乡知青痴情男。

天南海北喜相逢,郎才女貌今生缘。

依依不舍离别去,何日方能再团圆。

我回到苏北黄海之滨的试验站之后,给娇妹去信,邀请她有空来试验站体验生活。一个多月以后,我收到娇妹的一封信,信中说她又怀孕了。她请医院的朋友帮助做引产手术,朋友告诉她,如果再做人工流产手术,可能会导致终身不育。因此,娇妹准备五月份来试验站与我结婚。得此喜讯,想到自己不久就要做爸爸了,欢喜之语,难以言表,我情不自禁地唱起了黄梅戏《天仙配》中的“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我将牛房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在牛房的外间砌了一个灶;买了锅瓢碗筷、油盐酱醋;自己做了一张小桌子、一个碗橱;采了不少木耳、蘑菇;钓了不少鱼,还捉到了一只大乌龟;养了两只老母鸡,下了不少蛋;到新洋港买了虾米、海鲜;在赤柏林打了许多斑鸠、野鸽------鸡鱼肉蛋,山珍海味,我要让娇妹吃得开心,玩得快活,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5月20日,娇妹如期而至。我在副业队养猪场照顾好一头母猪的产仔工作,就匆匆忙忙向站部汽车站跑去。

刚到半途,就见娇妹背着行李正在向副业队走来。

我迎上前去,接过娇妹的行李,抱歉道:“对不起!今天猪场的一头母猪正好产仔,因此,来迟了,真是对不起!”娇妹说:“我到了试验站一下车,不见你的人影,心里好难受。现在见到你,我就放心了。”娇妹跟我一路有说有笑,一起开开心心地来到了副业队牛房。

牛房早已破旧,牛房内除了一张铺板床、一张桌子、几张凳子之外,可谓一贫如洗。但是,娇妹还是很高兴,她不嫌弃我穷,不在乎我的工作是养猪,看到我桌子上成堆的书稿,她充满了希望。

娇妹从包里拿出巧克力和饼干,让我品尝。包里面放着娇妹的许多衣服和日用品,看来她是打算在这里长期住下去了。

吃过晚饭,两人洗刷完毕,就上床颠鸾倒凤地厮染起来------一栋牛房,平时只住了我一个人,两隔壁都是拴在牛栏上的老黄牛。我们即使在同枕共欢时,颠得铺板吱呀直响,那怕是引吭高歌,狂喊呻吟,也是不用担心声惊四邻,艳闻暴起的。

以往和娇妹做爱之时,由于受到环境限制,都是慌慌忙忙,提心吊胆,黑灯瞎火,不能相互配合,合奏高山流水。这次地处牛房,真是天赐良机,不受任何约束,尽可肆意舂捣,来个尽情纵欲。

我与娇妹相互配合,劳逸结合,使尽招数,染到天亮,仍然珠联璧合,余兴未尽。直至日上三竿,人声沸腾,才相视而笑,双双起身------我只顾在牛房和娇妹日夜厮染,尽情纵欲,猪场里养的猪子,就懒得管它。猪子饿得趴在猪圈围墙上呜呜直叫,叫声惊动了队长。

队长见没人喂猪,就跑到牛房来找我。他推开牛房的房门,见我正在洗脸刷牙,床头傍边坐着一个睡眼朦胧的美人正在梳妆打扮,就疑惑地问:“小朱,你结婚啦?”我随口答道:“不是结婚,是试婚。”“啊——!”队长惊得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伸着舌头走了。

我匆匆跑到猪场喂过猪食,洗洗手,回牛房。

我一进牛房,娇妹就关上房门,闩上门闩,搂住我的脖子狂吻起来。

我一把抱起娇妹,嬉笑着说:“发扬勇敢战斗、不怕牺牲、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即在短期内不休息地接连打几仗)的作风。上床染!”“嘻嘻!------慢点!慢点!------轻点!轻点!------哎呀------”她娇呼连声,再也说不出话来------我每天只是到养猪场喂一下猪食,便匆匆回牛房,与娇妹上床厮染。

开心的日子,特别好过,不知不觉,一个星期过去了。

一天上午,二队的常州知青胡相荣兴匆匆地跑到副业队牛房,一见面就笑嘻嘻地大声嚷道:“乖乖!朱蕴忠啊!你艳福不浅呐!讨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也不告诉我一声哇!”我问胡相荣:“你怎么知道的?”胡相荣说:“整个试验站,上至八十三,下至手里搀,哪个不知道朱蕴忠讨了个漂亮老婆啊?”这时候,娇妹搬过凳子笑着对胡相荣说:“请坐。”胡相荣说:“不用坐了,我是来请你们到二队去吃饭的。”我推辞说:“吃饭就不用了,我们在家吃过饭,下午到二队去玩玩就是了。”胡相荣说:“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啊?今天跑到副业队来请你,居然不给面子啊?你老兄现在有了老婆,就不要朋友啦?------”胡相荣再三邀请,我看盛情难却,就带着娇妹跟胡相荣一起来到了二队。

到了二队,路过老张家门口时,老张拦住了我和娇妹,一定要在他家吃中饭。

我说:“老张啊,我们已经答应到胡相荣家吃饭了,下次再到你家作客吧。”胡相荣拉着我说:“走走走,吃过饭再来玩,不是一个样?

老张则拉住娇妹说:“不吃饭,就在我家玩玩。”接着,老张又对我说:“小朱,你就先去帮他忙中饭,娇妹留在我这里玩一会再去。”胡相荣拉了我就走。娇妹就留在老张家玩。

中午,我叫娇妹一起到胡相荣家吃了中饭。

我和娇妹一直玩到傍晚,才离开二队回副业队牛房。

在返回副业队的途中,我听到远处防风林里传来了鸟雀喧巢的叫声。

我对娇妹说;“回去拿了电筒、弹弓,跟我来打鸟,怎么样?”娇妹爽快地答道:“好吧!”回到副业队牛房,我和娇妹吃过晚饭,拿了电筒和弹弓,一起来到那处防风林打鸟。

到了防风林里,我用电筒搜索树上的鸟雀,找目标后,就将电筒交给娇妹,由她帮我照着电筒。

我举起弹弓,弹无虚发,一连打下二十多只鸟。

对于打弹弓,在试验站知青里,我是很出众的。文革期间搞“文攻武卫”,我还给盐城军分区的张参谋长,表演过打弹弓百发百中的本领。那时候不讲生态保护,为了改善伙食,我经常用弹弓打鸟吃。

按理来说,娇妹见我打弹弓百发百中应该连声叫好。但是,正当我兴致勃勃,再想露一手“一箭双雕”的本事给娇妹开开眼界时,娇妹却扫兴地说:“好了!好了!已经够吃了,我们回去吧。”我见娇妹脸色不悦,流露出不愉快的神情,就不再打鸟,搀着娇妹的手,缠缠绵绵地回到牛房。

与往日一样,我们洗刷完毕,就上床风风火火地染了起来。

前几天和娇妹在牛房做爱之时,她每次都是春心荡漾,激情无限,默契配合,高潮迭起,娇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并用那湿润的红唇,吻遍我的脸面,粘住我的嘴唇。而这一次在牛房厮染,尽管我肆意舂捣,越战越发勇猛,却不见娇妹迎送配合,反见她正在暗暗伤心落泪。

我好生奇怪,停止动作问道:“娇妹,你哭了?”娇妹默默无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地掉落在枕头上。

我紧接着又问:“娇妹,你告诉我,为什么?”娇妹一把搂住我,痛苦地哭泣起来,她抽泣着说:“想不到,想不到你是个反革命!”我对娇妹解释说:“记得我们第一次在一起时,我就告诉过你:我犯过错误。”娇妹说:“当时,我满以为你犯的错误是男女关系,作风问题。我想:娶了我,你一定会满足,一定会变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男人,才不是好男人。没想到你是政治问题。”我感到十分内疚,帮她擦去泪水说:“那已是过去的事情,我已经重新做人了。再说,你现在不愿意跟我还来得及。”娇妹哭泣着说:“还来得及什么?我肚子里已怀着你三个月的孩子。天哪!这可叫我怎么办?------”我悔恨交加,无言以对,只好转过话题追问道:“你听谁说的?”娇妹说:“我在二队听老张说的。老张说:‘小朱曾被押上盐城体育场万人大会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在副业队牛房,是监督劳动改造------’天晚一回到家,我就想哭,但又怕伤了你的心。因此,就陪你去打鸟了。”怕伤了我的心?!却不知正是这几个字,顿使我心如刀绞,魂似雷击!看来娇妹得知我被押上盐城体育场万人大会,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这个消息后,撕心裂肺,肝胆俱裂。因为她深爱的、所要跟的人,居然背着这永世无法洗去的污点!她跟了我,不仅自己要被污染,就连子孙后代也是抬不起头的“另类贱民”!她遭受了一番肝肠寸断的痛苦后,却想到了我在这场感情漩涡中,会是怎样的苦不堪言,因而又怕伤了我的心。此情此景,好似那“凅辙之鱼,相濡以沫”!殊不知,这却使我在此时此刻感到更加痛苦!她承受了如此巨大的情感之痛,竟还考虑到我的心!我却懵里懵懂般毫不知情,而这一切都是我那该死的“现行反革命分子帽子”所造成的! “娇妹,我对不起你------”我后悔自己的孟浪,悲伤今天的局面,愤恨世道的不公,痛苦明天的渺茫,种种情感盘根错节交织着,一下子触动心弦,使得我心中大恸难禁,流下了心酸的眼泪。这泪水,为对不起娇妹而流,为自己的不幸而流,为这一段难有结果的感情而流,更为了被无形的锁链死死困住,看不见将来的希望而流------ 我痛哭流涕,哭得十分伤心。似要将多少年积攒在心中的苦痛,拢做一处尽情的宣泄出来,顿时泪如泉涌,声似气断,声泪俱下,悲戚感人,直哭得天昏地暗,不省人事------娇妹也忍不住跟着放声哭泣起来,悲悲戚戚,我和娇妹相拥而泣-----凄凉的哭声在黑夜笼罩的牛房绕梁不已,连绵不断地涌向黄海之滨的黑暗夜空。仿佛是在呼天抢地,凄厉地责问天地:苍天啊!你云雾繚绕,不明世理,不见人间不平,却让奸刁之徒得逞。你!你耳聋眼花枉为天!大地啊!你忠奸不分,不显神灵,专埋忠魂铮骨,却让巨滑之辈横行。你!你助桀为虐枉为地!

良久,娇妹停止了哭泣,用手帕帮我擦掉泪水,说道:“蕴忠,我不怪你,是我自找的,你没有亏待过我,我从心里真的爱你,真是舍不得离开你,但是------”我连忙说:“娇妹,你不要多讲了,我不愿连累你,你回去另找人吧。凭你的美貌和贤慧,一定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娇妹坦诚地对我说:“我谈过一个知青,他下放在我们大队时,曾经拼命地追求我。为了他,我和家里人都闹翻了。他在城里有背景,很快就回城了,回城后便杳无音信。我追到城里,发现他已和另一个有夫之妇打得火热。一气之下,我便离家出走,来到安徽茶场采茶叶。遇到你后,我简直着了迷,没想到你待人真诚,处处能关心我,对我那么好。真想跟你过一辈子,没料到我的命这么苦------”我除了痛苦、哭泣、忏悔、流泪之外,不知道该怎么对娇妹作解释。

我满以为娇妹第二天就会离我而去。谁知,娇妹还是与往日一样,对我情有独钟,关怀备至。每次吃饭时,总是微笑着给我夹菜;走路时,还是如胶似漆,挨挨擦擦,紧贴着我的肩膀------几天之后,娇妹认认真真地对我说:“蕴忠,我想回去,把他的东西还给他,把那边事情了结了,再过来跟你结婚。”我表示赞同,说:“嗯,应该这样。”第二天上午,我背起娇妹的行李,送她去试验站站部的汽车站。

我们出了牛房的门,没走多远,娇妹就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她恋恋不舍地看着牛房,两眼饱含着泪水,痴呆呆地站立在那儿,好像丢掉了魂一样。

我拉了一把娇妹的衣袖,说:“我们走吧!去迟了会赶不上汽车的。”娇妹擦干泪花,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默默无声地紧挨着我,继续向站部走去。

前面来到一座小桥,娇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依偎着我,小心翼翼地过了桥,来到了一条防风林带的小路上。她再次回过头来,依依不舍地遥望着那魂牵梦绕的牛房。

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来到了站部汽车站。

我将娇妹送上了汽车。她坐在靠汽车窗户口的一张座位上,两眼朝东,直盯盯地凝视着牛房的方向。

汽车开动了,我看到娇妹正在流着眼泪向我挥手告别。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汽车开远了,才神思恍惚地回到副业队牛房。

一个月之后,我收到了娇妹寄来的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看,是我在十字铺茶场送给她的一只上海牌手表,还有娇妹的一张照片和她写给我的一封信。

娇妹在信中写道:“我回去尽了最大努力,都没能将他回掉。现在,我已经匆匆跟他结婚了。蕴忠,我真的对不起你,你千万不要为我的事情而难过。你把娇妹忘了吧,我相信你会找到理想的爱人------”尽管我在思想上早已有所准备,但是,面对如此严酷的现实,我还是伤心落泪,悲痛欲绝。我怎么能够忘得了与我同枕共欢、宿宿叙恩情的娇妹?苍天啊!为什么我的人生会如此坎坷不幸?欢乐乍现就已凋落?我只能将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坎里,我的心在颤抖、在流泪------真个是:

一日夫妻百日恩,分手离别伤透魂。

阶级斗争搞得狠,一失足成千古恨。

鸳鸯落进污水坑,举世混浊似大粪。

何日拨乱能反正,还我清白重做人?

乾坤几轮转,多少年后,粉碎四人帮,我获得了平反,牛房也拆掉了。十年之后,娇妹特地开了轿车,到试验站副业队牛房来故地重游。只是我早已自学成才,离开试验站,出去做了日语翻译。昔日形影不离的交颈鸳鸯,如今却劳燕分飞。啊——!人世间有着多少遗憾和无奈!


4,泪悲千古

娇妹挥泪而去,匆匆与许先生结了婚,仍然藕断丝连,经常给我来信,讲述她对我的思念,表达她对我的歉意,希望我勇敢地生活下去------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体谅她的处境,只是常常觉得无言以对,因此难得回信。

两年之后,我牛房花烛与苏北姑娘秀兰结了婚。我给娇妹去了信,告诉她:我已经与当地苏北农村姑娘结了婚,婚后寅吃卯粮,经常断顿。妻子嫁给我成了“反革命家属”,不但没有工作,而且经常蒙受不白之冤,受人欺凌。当年她离我而去,是对的------娇妹回信深表同情。并且,给我寄来了20斤全国粮票。

五年之后,我获得了彻底平反。我又给娇妹去了信,告诉她:我已经获得了彻底平反,补发了十年工资。妻子小王的户口已经迁到试验站,并且定了工。我当上了小组长,生活不但有了保障,而且家前荚子、家后瓜,小日子胜似一支花------娇妹来信替我高兴,向我祝福。并且,一次次来信,邀请我去苏南作客,看看那个在飞里农机站怀上的儿子------有一次出差,我路过宜城,顺便到了娇妹所在的工厂大门口。

我犹豫了半天,才鼓足勇气向一位刚刚下班的女工问道:“娇妹在吗?”那女工认真打量了我一番,热情地说:“娇妹已经下班了,我回家正好路过她家,我带你到她家去吧。”我想说不去,但心想:不去反而是心虚,那个女工肯定会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传出绯闻。于是,我硬着头皮,跟着那位女工向街上走去。

来到一栋楼房跟前,那个女工扬起嗓子,高声叫道:“娇妹!有人找你啦!”只听得娇妹回答道:“哪个呀?”便从窗口探出头来。

娇妹一见是我,便匆匆忙忙从楼上跑了下来。

老许见娇妹听到人喊,就匆忙跑下楼,便从窗户口探出头来,向下张望。只见娇妹正在与我窃窃私语,便大声喊道:“娇妹!带你的朋友到家里来!”娇妹感到十分尴尬,流露出无所适从的神色。

我对娇妹说:“既然老许邀请,我就去你家。不去你家,他会起疑心,讲闲话。你就说:我叫高锡生,无锡人,路过宜城顺便来看看------”娇妹补充说:“在十字铺采茶叶认识的朋友。”我毕竟是个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大大方方,从容不迫地跟着娇妹来到了她家。

一进门,娇妹就对老许说:“这是我在十字铺时认识的朋友,今天正好路过宜城,所以顺便过来看看我。”老许嘴上“噢噢噢”地应酬着,心想只有将娇妹支走,才能问出些名堂来,于是随口说:“娇妹,你上街去买些熟菜招待客人,顺便到孙家小店买瓶好酒回来。”娇妹答应着匆匆离去。

老许将我领到客厅,掏出香烟说:“抽支烟。”我说:“谢谢!我不会抽烟。”老许自己点燃了香烟,使劲地吸了口烟,吐着烟雾,眯起眼睛,仔细地审视起我来,只见我神态自若,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

良久,老许问道:“请问,尊姓大名?”我随口答道:“我姓高,无锡人,今天路过宜城,顺便看看娇妹。”老许见我无锡方言讲得十分地道,听不出半点破绽,便进一步问道:“你跟娇妹怎么认识的?”我按照娇妹教的话说:“在十字铺茶场采茶叶认识的。”老许说:“噢噢,听娇妹说过的。谢谢你在十字铺对她的关照。请坐!”我和老许面对面地坐了下来。这时,娇妹匆匆忙忙回到了家里。

不一会儿,娇妹就摆好了餐桌,招呼我入座。

娇妹坐在我对面,老许与儿子对面坐定,便给我斟酒。

我说:“我不会喝酒。”老许说:“来来来,别客气!满上!满上!”酒过三巡,老许见我面不改色,娇妹已经上饭,也就不再给我斟酒,只顾自斟自饮起来。

可能是老许酒喝多了,时不时地走神,眯起眼睛来。

娇妹见缝插针,朝着我,对儿子歪歪嘴,意思是要我仔细看看儿子。

我心知肚明,只当没有看见。其实在孩子上桌子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那小孩的眉毛、眼睛,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只是尖子关一眼就行了。

吃过午饭,我要走路。娇妹一再挽留,说:“中午天气这么热,你在这里睡一会午觉,反正到无锡的汽车多的是------”说着,她将我拉到了小孩睡的房间,安排我午休。

老许见娇妹对我那么热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己到房间睡觉去了。

娇妹在厨房收拾碗筷,安排好小孩休息后,就在客厅做她的手工活儿。

我在小孩铺上辗转难眠,躺了一会儿,便起身对娇妹说:“时间不早了,我想走了,是否要跟老许告别?”娇妹说:“他睡觉了,就不用惊动他了,我送你去汽车站。”说罢,娇妹就收拾起东西,将我送到汽车站,帮我买了汽车票、水果和饮料,淌着眼泪,依依不舍地送我上了汽车。

我回到试验站不久,就收到了娇妹的来信。

娇妹在信中说:见到我精神焕发,气色比以前好,心中很是高兴。傍晚回到家里,老许就开始审讯她起来,问她:哪里来的这么个好朋友?------她本来心里就难受,被老许一审讯,自己在沙发上整整哭了一夜------又过了十年,我自学成才,应聘当上了中日合资丰东热处理有限公司的日语翻译,并且东渡扶桑,到日本东京等地研修。回国后,我又给娇妹去了信。

娇妹回信表示祝贺,信中还说:她帮我编织了一件毛线衣,想寄给我,又怕我妻子小王吃醋、不高兴。

我将此事告诉了妻子秀兰。

秀兰说:“你真傻!她在骗你呢!她要是对你真心,怎么不跟你的啊?”我说:“肯定是真的!娇妹不会骗我的!我知道。”秀兰说:“你写信叫她立即寄来。十天半月收不到毛线衣,就是说明她在骗人。”第二天,我写信给娇妹,请她速将毛线衣寄来。

第八天,我收到了娇妹寄来的毛线衣。

秀兰拆开包裹一看,只见一件褐色的全毛毛线衣,已经编织好后收藏了多年,领口上的揿纽,已生铜绿,口袋里用卫生纸包裹的的樟脑丸,已经挥发得很小,穿在我身上,正好合适。

秀兰感叹地说:“看来,娇妹是对你一片真心,一片真情啊!”秀兰才不吃醋呢!她知道,我与娇妹,那是在她之前的事情。和秀兰结婚之后,我们小组里有个风骚女人,颇有几分姿色,两年睡了36个男人,可怎么勾引我都没成功。因此,秀兰对我与娇妹的过去,不但能够谅解,并且也是十分同情的。

有一天,丰东热处理有限公司的双排座大卡车,去宜城和南京等地进货,一早就到我家门口,带我去宜城。因为,我在公司做翻译的同时,还兼职担任着丰东公司筑炉材料的验收任务。

秀兰听说我要去宜城,就对驾驶员葛师傅开玩笑说:“葛师傅,我家朱蕴忠有个儿子生在宜城,你顺便带他去看看儿子啊!”双排座大卡车里,除了驾驶员葛师傅之外,还坐着刘工、顾工和总经理的女儿丰丰。

负责采购工作的顾工也是无锡人,与我是老乡,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一再追问:“那个儿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路上闲暇无事,我如实讲了:与娇妹牛房试婚的故事。

同行的所有人都说:“朱翻译,你是应该顺便去看看娇妹的,不去的话,你就没道理了。”在众人的再三劝说下,我决定到了宜城,顺便去看看娇妹。

驾驶员葛师傅按照我说的地址,将汽车开到了娇妹所在的工厂门口。

我下了车,跑到工厂门口的值班室,毕恭毕敬地问门卫:“娇妹在吗?”门卫指着刚刚骑自行车出厂门的一位女工的背影说道:“前面那位,就是娇妹。”我上车对驾驶员葛师傅说:“前面骑自行车的那位,就是娇妹。”驾驶员葛师傅连忙调过车头,开足马力,追了过去。

离工厂不远处,就是职工住宅,娇妹下了自行车,正准备回家,突然听到驾驶员葛师傅扬开嗓子叫了一声:“娇妹!”娇妹回头一看,一辆崭新的双排座大卡车,突然停在了她身后。正当她感到吃惊之时,一眼就看到:我已经从车子上下来了。

娇妹转惊为喜,笑着问我:“你怎么会来的?”我说:“今天跟公司车子到宜城出差,顺便来看看你。”娇妹一把拉住我的衣袖,说:“到我家坐坐。”我对身后顾工说:“走!一起去坐坐!”顾工跟着我刚刚走两步,就听见驾驶员葛师傅在驾驶室里叫道:“老顾!你个十三点!你去干什么?你去做电灯泡啊?”顾工连忙停止脚步,回头上了汽车。

刘工冲着顾工说:“人家好容易见一次面,你插在里面,凑什么热闹!”顾工说:“朱翻译叫我去的------”驾驶员葛师傅批评道:“人家叫你去,你就去啦?也不看看情况------”车子上所有的人,都在七嘴八舌地拿顾工开玩笑。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跟着娇妹上了楼梯,来到了她家。

一进门,娇妹就“呯!”地一声,将门关上,搂住我哭了起来,说道:“蕴忠,真的好想你!也不来看我------”我呆若木鸡,不知所措,感到十分惶恐和尴尬,连忙分开娇妹的双手,说:“别哭!别哭!我有东西给你呐!”说罢,便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和一个计算器,对娇妹说:“这次来得仓促,没有什么准备,这是我的名片,这是我从日本东京带回来的太阳能计算器,给你,拿着------”娇妹接过名片和计算器,一看名片抬头,知道我已经成了合资公司的日语翻译,一听说我已经出国去过日本,就越发哭得厉害了。她扑上前来,一把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说:“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接着,就“呜呜呜------”地哭泣起来。

我心里好难受,差点就要淌眼泪,一想到楼下汽车里那么多人在等我,便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冲动,以央求的口气说:“娇妹,我刚刚招聘到合资公司当翻译,留在这里不走,传出去,叫我在公司里怎么做人?况且,总经理的女儿也在汽车上。你就让我走吧!”娇妹执拗地说:“你答应今后一定来看我,我就放你走------”我看再不回去,其他人就要说闲话了,为了赶快脱身回到汽车上去,我只好说:“好!好!我听你的话,今后一定来看你,你就放我走吧!”娇妹停止哭泣,打开家门,说:“好吧!我送你走吧。”临走之前,娇妹来到镜子跟前,照了照镜子,用手帕擦干了眼泪。

娇妹匆匆送我出门,两个人下了楼梯,很快来到了双排座大卡车那边。

我上了车,见驾驶员葛师傅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娇妹,愣在那里,忘记了开车,就提醒说:“葛师傅,开车!上路!”葛师傅如梦初醒,发动汽车,缓慢地上了路,加大油门,奔驰起来。

娇妹两眼饱含泪水,默默无声地站立在路边,痛苦地目送着我离去。

汽车奔驰在平坦的柏油马路上,车厢内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只听得那发动机“呜呜呜”的,好像是在发出哭泣的声音。

汽车开出去大约二十分钟,“唉——!太感人了!简直是太感人了!”刘工一声长叹,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刘工情绪激昂地说:“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送别时,那个表情,那个神态,真是太感人了!你们没有看到,她的眼睛里饱含着泪花,又不能当着我们的面掉下来,心里面十分痛苦,脸上还要强颜欢笑,我们一离开,她肯定会哭起来。朱蕴忠啊!你怎么会舍得让这么漂亮的老婆走掉的?哎——!”车厢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感叹起来------几个月以后,我接连收到娇妹给我的来信,邀请我在10月10日至25日这段时间之内,一定要去宜城看她。

我记得在娇妹家里答应过她的,因此,在办公室里接到娇妹的电话时,也就随口答应了去宜城看她。

恰巧,这时候,丰东公司发到上海易初工厂的一台加热炉出了问题,需要我去检修。

我在上海完成了加热炉的检修工作后,10月10日如期来到宜城。

一到宜城汽车站,我就给娇妹去了电话。

娇妹知道我说话向来是守信用的,因此,这一天,她早就在家等待。

半个小时后,娇妹兴匆匆地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汽车站。

但见她:

明星模特般标致,衣衫轻盈薄似纸。

耳垂闪光夜明珠,手戴钻石金戒指。

腕上几副金镯子,项链粗得像佛珠。

珠光宝气耀眼珠,富婆见了都服输。

我第一次看到娇妹将自己打扮得如此高贵典雅,俨然成了位贵夫人。

娇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说:“跟我回家吧!”我说:“不!我不去!先帮我找个旅馆住下来再说。”娇妹也不与我多啰嗦,自作主张叫来了一辆三轮车,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往三轮车上推。
几经推搡,我执意不过,只好上了三轮车。

娇妹骑了自行车在前面带路,顷刻就到了家。

这是刚刚装修搬迁过来的新家,水晶吊灯,实木地板,真皮沙发,红木家具------令人眼花缭乱,我仿佛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花了眼。

娇妹泡了一杯茶,放到我面前,笑着对我说:“这是特地请人从十字铺茶场带来的茶叶,你先品尝品尝,回味回味。”我果真有点口渴,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那清香味,与当年在十字铺茶摊上喝到的茶水,真的是一模一样。

娇妹到浴间放好洗澡水,拿来衬衫和短裤,对我说:“这是我今天刚买的衣服,你先洗个澡,把衣服换了。还有一套衣服,你就带走。”我说:“不!我不洗澡。回头到旅馆再说。”娇妹说:“你看你,衬衫领子都脏了,脱下来,我放在洗衣机里帮你洗一洗。”说罢,娇妹就动手帮我脱衣服。

我只好连忙说:“我自己来。”我进了浴间,脱掉衣服,下了浴池,正在洗澡,娇妹就进来了。

我慌忙用毛巾挡住了下身------娇妹笑着说:“哦哟喂,我又不是没有见过!还怕难为情?来!我帮你洗洗澡,擦擦背,我欠了你的情,就让我来好好补偿补偿你------”说着,娇妹蹲下身子,帮我洗澡、擦背。

我躺在浴池里,感到十分舒服,任凭娇妹洗啊擦啊,忙碌着。

洗完澡,娇妹说:“好了!你出来吧!”我说:“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出来。”娇妹见我害羞地赖在浴池里不肯出来,就只好笑着先出去了。

我穿好衣服,来到客厅。娇妹早已在餐桌上,摆好了丰盛的晚餐。

有五香牛肉、油炸大虾、北京烤鸭、山东驴肉、无锡酱醋排骨------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所有的菜肴,几乎没有一样是自己家里烧的。娇妹叫儿子过来吃晚饭,三人刚坐定,娇妹就喜笑颜开地说:“今天,我们一家三口,总算能够在一起吃晚饭!”儿子问:“妈妈,这位叔叔是谁?”娇妹说:“他不是你叔叔。”我怕娇妹说出什么来,连忙说:“吃饭!吃饭!不要多讲话。”儿子低声唠叨道:“哪是谁啊?”娇妹说:“是你娘舅。你快点吃晚饭,然后到自己房间去做作业。”儿子“嗯”地一声,低头认真吃起晚饭来,吃完晚饭,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做作业了。

我一看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就连忙对娇妹说:“时间不早了,送我去旅馆。”娇妹说:“今天你就住在我家算了,还去什么旅馆!”我说:“不行!不行!老许回来看到的话,多么不好!”娇妹笑着说:“他呀!现在已经到了香港了!噢!对了!我现在打个电话,问问驾驶员小王------”娇妹跑到床头,拨通了驾驶员小王的电话,问道:“小王啊!你送许总上飞机了吗?”小王答道:“下午四点钟许总就登机了,我是吃晚饭之前回到家的。”娇妹说:“嗯!那么,老许有没有让你带什么东西回来啊?”小王说:“没有。”娇妹挂了电话,对我说:“这下你就放心了吧!”我说:“不行!不行!你我都已有了家庭,我不愿意做第三者。”娇妹说:“现在到了什么时候了!改革开放了!想不到你的脑子还是老顽固,一点不开窍!你先等一等,我去安排儿子睡觉。”娇妹安排好儿子睡觉后,特地跑进房间,给我泡了一杯咖啡,端到我面前,说:“这是香港带回来的法国咖啡,你喝一杯品尝品尝。”我接过杯子,嗅了一下,果然香气浓郁,就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思量着怎么办。

娇妹看出了我的心思,就开始做起我的思想工作来。

娇妹十分诚恳地对我说:“蕴忠,我不是个作风不好的女人。我现在有权有势,管理了几个部门,手下大学生有好几个,要找什么样的情人都能找到的,没有必要到苏北去找你来。我是忘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每当我看到儿子的时候,就会想起你。我天天在思念你,天天在想念你,现在我才明白:什么叫爱情。可是,你来了就要走,叫我多么伤心!现在改革开放了,老许做了合资公司的总经理,身边美女如云,冯小姐、狄小姐,应接不暇,我也管不了他。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情人,你还推三阻四,给脸色我看,我真的是女人没情夫,活了像头猪!”说着,娇妹就痛苦地哭泣起来。

我情不自禁“哎——!”地一声,叹起气来。心想:这总经理也真是的!在外面风流倜傥,招蜂引蝶,到家里也要顾顾老婆啊!免得红杏出墙,饥渴难忍,偷人拐汉的啊!

娇妹接着说:“现在改革开放了,有本事的男人,哪个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就是不要忘了给老婆缴缴公粮就行了。还有几个男人像你这样古板啊!蕴忠,你放心!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我看着娇妹充满饥渴的眼神,终于产生了恻隐之心。肯定是娇妹在那咖啡里放了什么壮阳药,我感觉到自己浑身热血沸腾,血管扩张,下身发热,阳具越来越坚挺,就像在裤子口袋里,放了一把硬梆梆的手枪一样,将裤腿管顶了翘起来。我害臊地坐在那里,不敢站起身子来。

娇妹百般温馨地依偎在我身边,两眼朝我腿裆里打了个圈,见到那被阳具顶了翘起来的裤腿管,知道壮阳药已经起效了,便窃喜地笑了起来。她搀着我的手说:“来,我让你看个精彩的带子。”说罢,就拉着我进了房间。

娇妹拨弄电灯开关,调节好房间内的灯光,那柔和的灯光,将席梦思床上的新被单,照耀得十分温馨和谐,高雅华贵,气度不凡。

我怕下身的那根枪杆竖在那里难看,就赶紧在床边上坐了下来。

娇妹按动遥控器,放像机工作起来。顷刻,电视机开始播放音乐和画面。那是一部香港影片,一对情侣出去旅行,住进了一家宾馆------看着看着,只见那对情侣脱光了衣服,上床染了起来。我第一次看到国外的色情片,当看到那对情侣做爱时,阳具在蜜穴中来回抽戳的特写镜头,简直就是惊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娇妹笑着说:“现在人们将做爱,说成是打枪、打洞------来吧!我们也来打枪吧!”说罢,娇妹搂住我倒在了床上,帮我脱衣解带------娇妹情真意切的百般温馨、万般柔情,终于使我内心深处冰雪消融、金石俱开,使我的传统思想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刚到娇妹家的时候,原认为我们都已有了各自的家庭,如果旧情复发,再有什么越轨行为的话,便是不道德、不光彩、不光荣的可耻事情。但是,当我听了娇妹十分诚恳的劝说,联想到当今之世不少党员干部都已有了情妇,不少董事长总经理都已有了秘书小蜜,而自己作为一个上山下乡知青,扎根苏北,忠心耿耿,到头来却是像个苦行僧,落到作茧自缚的地步,实在是生性愚钝,观念陈旧,真的是太跟不上改革开放的形势了。因此,如今能够跑到苏南大城市来,与中外合资企业总经理的老婆发生艳遇,也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想到这里,良机冒失,放开胆量,提起精神,毫不犹豫地与娇妹厮染起来。

两个人在席梦思床上,一个似久旱盼到春雨,一个似老鼠偷到白米,狼吞虎咽,分秒必争,尽情纵欲,一直染到大天亮。

娇妹一看时间不早了,赶紧起床,拿了两个钱给儿子,让他到外面自己买早饭,吃了去上学。

我起床洗刷完毕,吃了早饭,心里感到很不踏实,急着就要动身。

娇妹以哀求的语气说:“蕴忠,你现在就走,太伤我的心了!你就不能陪我,多坐一会儿吗?”我说:“好吧!你再泡一杯茶给我吧。”娇妹泡了一杯茶给我,搂住我说:“蕴忠,我们结婚吧!我想带着儿子回到你的身边------”我说:“不行!不行!我们结婚,那秀兰怎么办?秀兰虽然是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姑娘,并且,至今没有生儿育女,尽管我也盼望有个儿子,但是,自从和秀兰结婚那天起,我就把婚姻和爱情,看作是义务和责任。我会一辈子爱护、善待、关心、照顾、忍让秀兰。总有一天,她会感到: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对她最好的男人。”娇妹叹息着说:“哎——!真没想到,我走错一步棋,竟要折磨我一辈子。现在,像你这样有责任感的男人,真是太少了。只好怪我命苦!”说罢,娇妹就自惭形秽地悲伤起来。

我说:“娇妹,你不要把我看得那么高大完美。不要以为没有钓上来的鱼,就是大鱼。其实,我也有许多错误和缺点的。因此,要不断学习,自我完善。我已经报名参加自学考试,并且要淡泊明志,苦苦修行,把上山下乡蹉跎的岁月,弥补过来,真的来个重新做人。”娇妹说:“我已经看破红尘,什么金银财宝,富丽堂皇,我都不要。我只要你这个人!我宁愿抛弃眼前的这一切,跟你到苏北农村去种田;跟你去住牛房、养母猪。”我说:“娇妹,你真是太天真浪漫了!我们还是要面对现实的。生活就是一面镜子,你对它微笑,它才会对你微笑。我希望你微笑着去迎接每一天。”娇妹说:“蕴忠,你太不了解我们女人了。我们女人就像一架钢琴,只有遇到像你这样才貌双全的男人,才能弹出高山流水,余音袅袅,留下无穷思念。遇到了凡夫俗子,至多也就只能弹弹流行歌曲之类的了。遇到了没出息、没本事的男人,那就只好由他乱弹琴了。一架好钢琴,被用来乱弹琴,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又有什么区别?”我说:“生活是有很多的无奈,常常是一个馒头搭块糕。但是,如今木已成舟,回天乏术,只好面对现实,正确对待了。”娇妹说:“我不管它正确、不正确,我只要不失去你,不再有后悔。管它对不对,只要不后悔,身败名裂无所谓!”我说:“娇妹,你不要太任性了。婚姻法是不允许男人讨大小老婆的。”娇妹说:“现在提倡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已经改革开放,有了情人节,你就算是我的情人。”我说:“好了!好了!不是算是你的情人,已经跟你上过床,就是你的情人了,你该满足了吧?”听罢此言,娇妹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她看怎么挽留我也无济于事,只好搂住我哭了一阵,擦干眼泪,送我去汽车站。

娇妹帮我买好汽车票、干粮、饮料,对我说:“蕴忠,以后,你有时间,就来看我;有困难,就来找我。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有事,你打这个电话就行了。”说罢,她将东西放进一只塑料袋里交给了我。

和以往一样,我来时,娇妹笑;我走时,娇妹哭,哭得够伤心的!

回到家里,我心中忐忑不安,十分矛盾。根本没有想到,娇妹是邀请我去旧情复发,偷情越轨。她家庭条件那么好,老公是中外合资企业的总经理,良人执戟明光里,地位权势显赫,要是抓奸在床,那就麻烦大了。我想,做男人是要有度的。不但是要有风度,而且更要有节度。如果一个男人风度翩翩,却荒淫无度,那么,终究是害了自己、害了他人。因此,不管娇妹怎么邀请,我是再也不去宜城了。

1994年3月,我被大丰市对外贸易公司,作为人才挖过去做外贸。

我进外贸公司的第三天,就参加了华东交易会,一笔出口沙蚕业务,就签订了20万美元的外销合同,初战告捷,受到表彰,欣喜若狂。

我再接再厉,7月份在朋友的介绍下,与另外一位经理,一起到芜湖去做菜籽饼贸易。在签订好购销合同,看好货源,预付了部分货款后,那诈骗犯携款潜逃,人间蒸发,不知去向,被骗走195600元人民币。

外贸公司停发了我的工资,我10次到芜湖去追讨货款,流浪街头,历尽艰辛,吃足苦头。饿了买几个烧饼,渴了到龙头上喝自来水------真所谓:祸不单行,星期天秀兰忙了去厂里加班,儿子无人照应,跌断了手臂,住院开刀,用了不少钞票。

接着,又接到无锡老父亲去世的噩耗。

我匆匆跑到无锡办丧事,用光了所有人民币的积蓄,又开始变卖出国研修带回来的外币。等到回无锡帮去世的父亲做“五七”时,我早已穷困潦倒,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人在难中,想亲友。我想起了娇妹送别时说的话:“你有时间,就来看我;有困难,就来找我。这是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有事,你打这个电话就行了。”我拨通了娇妹的电话,告诉她:我有事请她帮忙。

娇妹在电话里,一口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我来到宜城汽车站,给娇妹挂了电话。

娇妹说:“你先在离开我家不远的新世纪大酒店住下来。然后到我家门口路边的鑫利来商店转转,我现在正在店里忙碌,走不开。”我放下电话,按照娇妹所说的来到了新世纪大酒店。一看,那是一家刚刚开张的五星级大酒店,囊中拮据的我,怎么能够住得起那么豪华的大酒店?我望而止步,转了一圈,找到一家廉价的好再来旅馆住了下来。

然后,我跑到了娇妹所说的鑫利来商店。这是一家两间门面的小商店,摆设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各类日用百货。娇妹正在招徕顾客,售货算帐。

我一声不响地站立在店门口的柜台前,看着柜台里的香烟、口香糖。

娇妹终于看到我了,她跑过来问:“要什么?”我见店里有人在,就掏出5元钱,说:“买个口香糖。”娇妹递给我一些口香糖,对我使了个眼神,示意人多不便,叫我稍等。

我拿了口香糖,跑到对面几家店里,转悠转悠,见她店里没有顾客了,就跑了过去。

我告诉娇妹:“我住在好再来旅馆201房间。”娇妹说:“刚刚是几个家门邻居来买米,不方便讲话。现在可以到店里来转转。”娇妹带我进了店,领我看了楼上的仓库,楼下的洗手间,然后拿了一些休闲食品给我,说:“你先回旅馆休息,中午我给你送饭去。”中午,娇妹给我送来了盒饭。

我对娇妹讲述了自己在芜湖被骗的遭遇,希望她能够借几百元人民币给我,到无锡去给去世的父亲做“五七”。

听着听着,娇妹就淌下了眼泪。她说:“蕴忠,你为人太忠诚老实,做生意容易被骗的。不过,我一定会帮助你的。你就放心在这里休息。晚上,我再给你送晚饭来,我要走了,店里正忙。你趁热吃饭吧。”我说:“你先去忙吧!晚饭我自己上街随便吃些什么就行了。等你忙结束了再来吧。”娇妹说:“那也好!可能我要晚些来,你不要介意。”说罢,转身离去。

一直到晚上过了11点钟,娇妹才匆匆拎了一只黑色皮包来到旅馆。

娇妹打开皮包的拉链,说:“这边口袋里,是1000元人民币,我想足够你到无锡做事情了。包里面放的,是给你路上吃的干粮和饮料,还有口香糖。蕴忠,这次你来的不巧,家里储蓄的钱,被我瞒着老许借给哥哥去做工程了。其他的钱,昨天刚刚进货用了。这是我今天一天所有的营业收入,全部都给你了。要是你早来几天,我一定会多给些你的。”说罢,娇妹流露出十分抱歉的神色。

我看着娇妹疲惫的神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上前搂住娇妹亲吻起来------我在无锡做好事情,回到家里,将多余的500元人民币交给了秀兰。秀兰吃惊地问:“这钱,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我说:“走投无路,只好跟娇妹借了1000元钞票。”秀兰说:“这钱以后一定要还给人家的。”几个月之后,我追回了芜湖被骗的全部货款,做成功了出口沙蚕业务,外贸公司补发了我被扣的所有工资。年底评选,整个外贸公司一致评选我为“先进工作者”,只是说法不一。

有人说:“做外贸,只要创汇获利多,一好遮百丑,即使赌吃嫖遥,只要不被抓住,就是先进工作者。”也有人说:“毕竟是当过上山下乡知青的,上半年没饭吃,下半年发奖金,还就真有本事!”随人家去怎么说吧!我可不在乎。只不过,借娇妹的钱,一定要还的。

机会终于来了,我给娇妹去了电话,来到宜城,住进了好再来旅馆。

傍晚,娇妹来到旅馆,我赶紧掏出钱来还给她。

娇妹说:“唉!这个钱,你就留着用就是了。还要跑这么远来还------”我说:“这个钱,我是一定要还的。娇妹,你真的对我太好了!我们出去散散步吧。”娇妹携着我的手,领我来到郊外,走上了一条偏僻的山路------娇妹停住脚步,心情沉痛地对我说:“蕴忠,老许发现儿子长得不像他,就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发现儿子果然不是他的,至今一直在追问我,我是始终不说。我提出带了儿子分居、离婚,让他重新找人生儿育女,他又不肯。为了这件事,老许经常发火,我是经常哭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哎——!”我说:“宜城人不是有句俗话,叫做:‘财来运来,老婆带着儿子来。’管他儿子是哪个的,想开些就行了,何必自找烦恼。叫我又有什么办法?当年哪个知道你走了,就不回来?我的痛苦,又能跟谁诉说?”娇妹说:“当年离开试验站后,回到家,我收拾好他给我的东西,就跑到宜城还给了他。他也同意跟我分手的。后来,他将与我分手的事情,告诉了情妇。情妇说:‘我是有夫之妇,只能跟你玩玩,不能跟你结婚的。娇妹是个难得的好女人,你赶快去向她认错,将她追回来’。

那天,我回家时,天色已晚,过河摆渡的船,已经停开了。我只好住在宜城的表姐家里。老许夜里追到那里,又是哭,又是求的,我的心一软,就匆匆跟他结婚了。这件事情,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要是当年他不在外面瞎搞女人,我也不会到十字铺去采茶叶,也就不会与你发生关系。哎——!老天真是捉弄人,那天,要是摆渡过了河,回到你的身边该多好啊!”我说:“过去的事情,也就只好让它过去了,谁也没有想到后来会拨乱反正、改革开放。我欠你的钱,算是还了,欠你的情,恐怕这辈子还不清了。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我不希望你告诉他:我是他的生父。不要再给孩子无辜的伤害。你也不要责怪老许了,要怪,只能怪那动乱年代,将我无辜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否则,我也不会跑到十字铺茶场去找你这个采茶姑娘,就是在一起,也是永远不可能分离的。”娇妹说:“吉人自有天相,现在改革开放了,社会在进步,我相信,凭你的德识才学,迟早会名利双收、飞黄腾达的。只是成功之后,不要忘记过去就行了------”娇妹携着我的手,和我并肩走在偏僻的山路上,痛苦地回忆着过去,凄凄切切地讲述着亲身经历的这个泪悲千古的故事,使我心潮澎湃,感慨万千,听罢悯然,心底流泪。

月色朦胧,萤火虫在我们身边飞舞,周围一片肃静,只听得我们慢步移动的沙沙脚步声。极目远眺,山下的灯光已经离开我们很远,我停下脚步,不再向深山里走去。

我紧靠在娇妹身边,指着远处的群山说:“江山多美啊!”娇妹说:“是的,我爱江山,更爱我的情人。”此情此景,仿佛是将我们带回到十字铺茶场的那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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