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南之行 作者:呼伦河


大理,南昭,勐陇莎;苍山,洱海,蝴蝶泉,最早认识云南,就是从这些浪漫美丽又带几分神秘的名字开始的。云南,早已使我心向往之。但旅行社这种形式我实在不太喜欢。犹豫再三,最后才决定随学校去。于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就在心里把云南都有哪些朋友,什么时候见面、怎样见面这些事情安排来安排去。
后来,在QQ上碰到阳光,我把这事告诉她,她让我通知老地并从缺月那里问一下老地的电话, 可是我担心随旅游团行动,身不由已。
 
我们此去,第一站是贵阳。早上到,下了火车就直接去看黄果树瀑布等几个景点,晚上再坐火车去昆明。一早到昆明,放下行囊又要先去游石林、七彩云南等地方,整整一天,很晚才能再回到昆明的旅店。第二天一早起来又要向丽江出发。行程安排得这么紧,只怕最初这一段没有时间与大家见面。好在从日程上看,最后会有整整的一天在昆明逗留,于是我想,不用过早的兴师动众,到了旅程一半的时候再给缺月打电话询问老地的电话都来得及。于是自己就这样定了。

 我们是7月22日晚十点半上火车。我们这一节车箱基本上是我们和另一个单位的人。当火车开动,最初的混乱与兴奋过去以后,车箱里的人就热热闹闹地铺排开来,开始吃东西。我所在的这个格正好是两个单位的分界,这边三个铺是我们的,那边三个铺是他们的,因此比较清静,不愿吃东西、凑热闹的,就都坐到我们这个格来。与他们聊了几句,是某个商场的,去贵阳旅游。我问,怎么能一下子抽出这么多人去旅游呢?原来这时是他们的销售淡季。 上车时,他们提上来好几个沉甸甸的纸箱子,有一个人还提来一个硕大硕大的大西瓜,就放在我这格的桌子下面,一个个都累得满脸通红,脸上的汗珠一串串的流。此时他们打开纸箱,从里面拿出各种东西,吃着、喝着,嘻嘻哈哈地说笑着,完全沉浸在渡假的欢乐与兴奋之中。我们学校也有几个爱热闹的,早就约好了今晚火车上要热闹一番,但比起他们来,就显得静悄悄的了。我不是一个能够制造热闹的人,但看着他们这种对欢乐的完全投入与享受,我很欣赏。 我们这个格里的人聊了一会儿,下铺的人想睡觉了,我是中铺,于是我蹬着桌子上到中铺,刚躺下不久,灯突然黑了,引起一片惊呼,人们开始压低声音说话。

 火车在黑暗中向前飞奔,窗外流过一道道寂寞的灯光。记得当年结束插队,回到北京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愿去北京站送人,不愿听到火车声,并暗暗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坐火车。但时间,它虽冲不掉记忆,却能冲淡其中的种种感受。如今,车轮与铁轨相撞的“咔嗒嗒,咔嗒嗒”的声音,在我听来,安详而柔和,我甚至也不惊异于自己的这种改变。很快,就睡着了。 整整一天,从北到南,火车风驰而过,但一直没有摆脱掉头上阴沉沉的天。进入贵州境内,山更多,山褶间、铁道边不时可以看到一排排底矮、陈旧的民房,大多都是上、下两层,带有着湘、黔一带的特色。从气象预报中知道,这一带已经下了很多天的雨了,湿漉漉的房屋被淋得愁眉苦脸,有人在其间进出,有人坐在屋里向外张望,全都是一付家居的、很怡然的神态。树丛间、屋角边有时可以看到一辆蓝色或红色的摩托车,而且,我还注意到,无论怎样破旧、愁苦的小屋,门口几乎都可以看到一个锅形的电视天线。 整整一天,车窗外掠过的,或是平畴千里,或是高山大川,“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虽是阴天,但江山多娇,还是体会到了,只不过“竞折腰”的感慨没有,看来我还是缺乏帝王气象。

 在火车上两夜一天,早上到贵阳,看到了久已闻名的黄果树大瀑布,其间又被拉去几个商店,后来又去了天星桥,然后,又去了“牛来香”食品店。晚上从安顺坐20:20的火车去昆明,车是从贵阳发的,又晚点。车迟迟不来,进站口迟迟不开,我们的人和其他一些提着大包小包的旅客,大家挤在候车室里焦燥不安。直等到快21点,好容易车来了,开始放人,人们一窝蜂的冲进去,象逃难的一样,狼狈不堪。

 上了车,简单洗漱一下,大家就躺下了。23点,给家里打电话,这是约好的。因为一连三个晚上都在火车上,无法给手机充电,所以不敢开机。电话里孩子告诉我,阳光在老三届上说了我要到云南,缺月已把老地的电话告诉他,让他告诉我,老地他们已准备要接我了。听了这消息,我激动不已,忽然明白,我早就应该这样做,早就应该事先招呼一下。真感谢阳光和缺月及时地给予了补救,此时,我心里才觉踏实了。

 一早到了昆明,放下行李就去游石林,整个过程都在下雨,人们摩肩接踵,把窄窄的甬路塞得水泄不通,只能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比前门大栅栏还要拥挤。抬头看不见天,看不见石林,只看见各色雨伞重重叠叠摞在一起,雨水从旁边人的伞边上一股一股地流下来,躲也躲不开,一会儿前胸后背就湿了一大片,我想若是不打伞,也不过就如此了。 只要走到算个景点的地方,想留影的人们就赶快选个地势站上去,抛开雨伞,努力安详地在雨中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微笑着,因为拿着相机的人被埋在雨伞堆下、挤得东倒西歪的,半天也对不准镜头。我就在这种情况下应邀给同伴照了一张相。双手端着相机,胳膊、肩膀、头齐用力夹着伞,看来看去,镜头里总不止她一个人,我告诉她,她说没关系,只要保证最中间最大的那个是她就行了。 快走到阿诗玛那里时,雨停了。阿诗玛、五朵金花,都是我少女时代缤纷梦境中的女神。阿诗玛的天然石象也是我久想亲眼一睹的地方。雨后的天空并不太睛,但纯净、灰蓝,竟然还奇迹般地透出一抹淡淡的阳光。走过一个石洞,阿诗玛背着背篓的身影就俏丽地出现在眼前,让人不得不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扼腕叫绝,人们开始痛痛快快地照相。

 我照了几张,给同伴照了几张,就开始着急起来。原说是14:00在公园门口集合,现在已经到时间了,可许多人还在这里留连忘返,更多的人不知去向。我已经和老地通了电话,告诉他我住的旅馆,大致回去的时间。此时心里就象点燃了一支香,焦急有如燃尽的香灰,一点一点地掉落着。 我转来转去找到小导游,她也一筹莫展。终于,16:30在公园门口等齐了人,以为可以回去了,可是导游一带,又把我们带进旁边一个茶园,说是走累了,让我们歇歇脚,免费喝茶。最初的一刻,我没反应过来,以为就是请我们喝茶,想,这真好,我正渴呢。可马上就明白了,还是为了要让我们购物。但这种委婉的说法所透出的一种人性的纯朴,仍让我感动,毕竟,人家就是干这个的,而购物,也是现代旅游的一大项目呢。 在茶园又盘桓了一个小时左右,然后到一个地方去吃饭。吃完饭,以为可以直接回去了,没想到导游稍带歉意地告诉我们,中途还要去“七彩云南”,这是规定的。唉,我只好强咽下这份焦急,又给老地打一个电话,我说很晚了,而且又开始下小雨,要不然今天就算了吧,老地说,不,大家都愿意见见。

 从“七彩云南”出来,已是21:00左右,我又给老地打一电话,告诉他我在这里。他说我们离昆明市区差不多还有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快到了。他已在我住的旅馆等着了,别人也很快就会到。啊,快开车吧,快开车吧,快开车吧!此时我心里就象有几支小手在那里乱抓。 我们的行囊还都堆在旅店的大堂里,房间要等到了那里才能分。我把领房间号,拿东西等事都托付给了同伴,就一心一意等着见面。

 进了市区,又堵了一会儿车,将近22:00才到。终于,终于,终于透过那一整面挂满了红色枫叶的大玻璃墙,我看见了他们!我的眼光首先锁住老地,在北京见过。然后,大家一一介绍:孙伟,金马鹿,松云,雅琴,天心,笛韵如水,都是早已熟悉的名字。

 雅琴(天心的妹妹),松云,笛韵如水三人很文静的,说起话来轻言细语。

 天心,不用介绍我都知道,她的文章和相片早就看过,在我心中,她的名字和她本人一直带有着西部特有的绚烂神秘的色彩,两星期前,她刚刚退休回到昆明居住。 金马鹿,比较内向沉稳,不太说话。他的名字象是来自童话世界一个神奇美丽的大森林,总引起我许许多多的遐想,我一直有点好奇,总想问问他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但是总没来得及问。他说他与晶晶是最早上网认识的,问我能不能见到晶晶,我说能,他特地托我给晶晶带个好。那么,这个好我一定要当面带到。

 想象和本人反差最大的是孙伟。孙伟,当然是久闻大名,他的文章我篇篇拜读过,气象磅礴。印象中在坛上他不太参与我们的闲聊,只是默默地一篇又一篇地把他的文章贴出来。我也乘兴跟过他的帖,他回帖非常客气。因此,在我想来,他是那种有点不苟言笑的,稍稍有些沉郁的样子。可没想到他是一个非常风趣健谈的人,以至我坐在他旁边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后,仍有些不确定地问:那些随知青慰问团去演出的文章是你写的?他说是呀是呀。我这才最后确认他就是坛上看到的那个孙伟。当他眼中闪着生动的光,谈到他们慰问团的卡车行驶在绿色的坝子上的时候,我想象着他们看到的那种令人沉醉的美,真是羡慕不已。 其间,老地给晨曦打电话,让她赶快过来。很快,晨曦打车赶来了,一来,她就指出,做为帮主,正是因为老地没有交代清楚,才使得她来得这么晚。大家问她为什么没开车来,她说车在立体车库里……,大家就笑了。我发觉,晨曦说话的气度神态,有些地方与缺月很象。尤其她说到车无法开来时,与缺月说到倒车时的神态一样,都让人忍俊不禁。 笛韵如水和孙伟分别带来他们编著的《大理------风花雪夜》和《青春咏叹调------知青喜爱的歌》两书分赠我们。《大理------风花雪夜》云南大学出版社出,是“细走云南”系列的第一本。里面图文并茂,印制精美,有历史有现状,有知识有趣闻,正好可做为我这次旅游的一部及时的指南。

 《青春咏叹调------知青喜爱的歌》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翻开书,看到那些熟悉的歌名,心中不禁一阵热浪打来。这些歌啊,浓缩了我们这一代人太多的情怀,也只有我们能够读懂这些歌所籍以收集的脉络,其中浸润着我们青春时代多少向往,思念,欢乐和悲伤。有些歌只会唱,从未见到过曲谱,在这里也都有了,可以想见为了它的收集编撰,作者付出了怎样的心血。

 考虑到我一早还要出发,他们准备告辞。我们又照了几张合影,他们一再问我衣服带得够不够,我只带了一件长袖单衣加凉,他们都说不够,再走会很冷的。天心身材和我差不多,最后,她把随身穿来的外衣借我了。真是多亏了她这件衣服,后来的几天,我一直穿着,尤其在玉龙雪山那一带,这厚厚的衣服穿在身上使我感到温暖而安心。 23:30左右,他们走了。地理位置上,我没一点概念,不知他们都住在哪里,但我想不会很近。听老地说,我住的这地方是昆明城南郊,我想,是不是相当于北京木樨园一带?这么晚了,他们肯定都要打车回去。

 回到房间,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同伴已睡熟,可我一点也不困,坐在床上开始记日记。想想以往在北京时,我从来都是参加接见的一员,而在这里,我是单独被接见的,除了老地,别人都不认识,这之前我还曾设想,届时该说些什么呢?没想到见了面,一点陌生感都没有,就那么自自然然、水乳交溶地谈在了一起。 昨天还在车上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长沙打来的,听声音象是滴水,初始我还以为是滴水到了长沙,后来知道不是,原来是大千世界。我非常高兴,虽然是第一次通话,可感觉非常自然,差点说出:你也到昆明来,大家见个面呀!我把这当作南方对我的第一个欢迎。

 这一切都使我非常感慨。我们这些人,从少年、青年直到现在,一直以来,都生活得太匆忙,太沉重,太没有自我。如今,我们因网而相识,因网而交谈、相知,我们追求的是一种心灵的碰撞,个性的张扬。我们相互间真诚相待,因为在我们心中,都有一种深深的、对友情的珍爱与渴望。 这次见面的温馨,一直陪伴我直到旅途的终了。

 在返程的前一夜,和同伴聊天,忽然发觉我没带身份证,第二天中午14:30就要上飞机。这是一个不应该出现的错误。现代社会,身份证就如同一个人的影子,身份证应该如影随形。可是出发前,什么都想到了,偏偏就忘了脚下这影子,唉,这也可以说是高灯下黑吧。

 因为要赶路,第二天一早4:00点就起床。赶快告诉导游,地陪导游已换成一位刚出大学校门的小伙子,他倒是能沉住气,告诉我不要着急,帮我设想应该怎样说。我问能不能传真,他说可以。我心里不踏实,九点多时给老地打了个电话,问他经办过类似的事没有,我该怎么办?他一听也很着急,说没经办过这样的事情,不过让我别急,他帮我问问。一会儿,他打来电话,他直问到机场公安,具体该怎么办,一项一项仔仔细细地告诉了我。我按他说的都去办了。

 到了昆明,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让我们逛花市,我没心思逛,到处去找照快相的地方。后来,是那位导游帮我提着行李在机场那里照了相,办好了一切手续。老地和天心已经向机场赶来了。

 离登机还差二十几分钟时,他们到了。天心拿来了要给老熊的药,这是第一次见面时天心就说好的,叮咛我走时一定要通知她。我把衣服还给她,她送我一条洁白的哈达,一幅昌都地图,两盒藏香,啊,吉祥如意的祝福!接过哈达时要说:扎西得勒!这是老地告诉我的。

 老地说本来他们商量好要让我给北京的朋友带回许许多多花的,可是我们的突然改变日程使他们措手不及,也来不及通知大家,他们俩就做代表来送我。是的,因为路不好走,我们临时取消了去中甸草原,但他们的祝福我带走了。这时我又一次感谢阳光与缺月的及时通知,使我一开始时与大家见了一面,否则,真是太遗憾了!

 他俩一直把我送到安检口。安检真严格,连鞋都要脱下来检查,好在我穿的是拖鞋式凉鞋。他们直看到我在安检口那边把大包小包重新背到身上,才挥别而去。

 飞机起飞了,想起导游说,云南没有海,因此云南人把什么湖都叫做海。可是我从机窗看下去,洱海与天一色相连,苍苍茫茫,无际无涯,洱海岸边线条精致,蜿蜒伸展,直到云天。

 我的座位很好,在中舱第一排,并排只有两个位子,前面是与前舱相隔的隔板,格外的宽敝,我所有的包堆在地上还有足够的空间。这时我又发现我旁边的座位没有人,于是我把刚送来的食品、饮料堆在那个座位上,又从包里拿出《大理------风花雪夜》、《青春咏叹调------知青喜爱的歌》两本书和昌都地图放在旁边,把我座位的搁板放下来,轮流地把书和地图拿过来看,奢侈地享受着这份宽敝与悠闲。

 飞机开得很平稳,起飞和降落都丝毫没有感觉。
 云南之旅,是我的吉祥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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