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二）：能干的妹妹·女拖拉机手
作者：奔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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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二）：能干的妹妹·女拖拉机手
作者：奔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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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二）
六九年一月，年仅十六岁的妹妹和我一起下乡当了知青。她刚下乡时，由于年纪小，体力弱，挑一担水从田坎上跌跌撞撞走回家，就荡得只剩下半挑水了。于是，收工后让她烧火煮饭，我去挑水。她当时个子比我矮，劳力也差一些，每天比我少评半分工。但很快，她的身高就超过了我，劳力也变强了，并评上了满分。 妹妹天资聪颖，协调性好，学什么农活都很快。如车水、打连枷等技术活她都先于我学会。这里的妇女是不车水的，每当扯秧子缺少洗秧水时，就得去央求男劳力帮忙。现在，只要需人车水，妹妹和我就会兴致勃勃地爬上水车“过把瘾”。记得最初打菜籽，我们只能干抱菜籽秆、翻菜籽秆、抖菜籽秆等辅助性工作，看着社员们打菜籽那上下翻飞的连枷，心里好不羡慕。后来妹妹和我学会了打连枷，二人一进一退，捉对打菜籽，社员们夸我们“卖弯儿”（卖劳力）都会有人请了。 妹妹插秧更能干，居全队妇女第一。她插秧又快又整齐，可与男劳力媲美。我们的插秧师傅是生产队的女会计，也是我们的好朋友。她耐心地教会了我们，哪知却“教会了徒弟打师傅”。每当妇女们在一起插秧时，总是妹妹灵巧自如地居于首位，后面跟着默不作声的师傅，师傅后面跟着努力追赶的我……为了不让师傅太难堪，我叫妹妹插秧时最多与师傅并肩，不要超过师傅。 妹妹为人性格大方随和，但在劳动上却是争强好胜的。一次在公房里分了一百三十多斤谷子，我都没敢挑过这么重，怕伤了腰，便叫妹妹看着，我回家再拿一个夹背来。哪知我前脚到家，妹妹就紧跟着把谷子挑回来了，叫我好一阵后怕：闪了腰咋办？ 妹妹不喜欢干妇女的活，认为蹲着或弯着腰干活不痛快。于是，妇女们挖花生，她就和男劳力挑公粮；妇女们割稻、麦，她就和男劳力打稻、麦。她可不是在其中混咯，而是真打实干：挑一百多斤重的水谷子磨肿了肩，打谷子、拴谷草磨破了手。打麦子、谷子最难的是拴草，尤其是麦草，麦秆太滑，不易拴紧。妹妹虚心向老农请教，很快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她栓的稻草和麦草紧扎而漂亮：说紧扎，随意提起一根草，就能提起整个草个子；说漂亮，草秆顺时针旋转，就像舞动的草裙。这就是被称作“旋儿风”的最经典的拴法。分草时，大家争抢妹妹栓的草，我们自己虽抢不到，心里却是高兴的。 我喜欢在本队劳动，不喜派工外出。妹妹恰与我相反，最喜欢外出劳动。寒冷的冬天住在简陋的水渠“岁修”工地，修公社大桥的繁重劳动，她都不觉得苦，劳动之余还又唱又跳。 妹妹的优秀表现使她多次获得“先进个人”、“五好社员”等荣誉，还加入了共青团，并被选为县团代会代表，出席了县团代会。
女拖拉机手 一九七五年七月，妹妹从县拖拉机手培训班毕业，成了一名准拖拉机手。回大队开了三个月拖拉机后，“学习执照”换成了红色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驾驶执照”，便成了一名正式的拖拉机手，而且是本大队有史以来的第一位拖拉机手。这使人羡慕不已。 记得小时看电影，看到苏联集体农庄的庄员开着拖拉机耕田，开着“康拜因”收割，心中十分神往。我常常幻想自己开着拖拉机在广袤的沃野上耕种，在金色的麦浪中收割，简直浪漫极了！于是，从小学到中学，我的理想都是“当一名拖拉机手”。现在，我的愿望由妹妹来实现了，这使我又是高兴，又是遗憾。 妹妹当了拖拉机手，每天穿着工作服，将辫子盘在工作帽里，英姿飒爽地开着拖拉机，“突突、突突”地奔驰在大路上、田野里。有多少人投来艳羡的目光：“看，女拖拉机手！”妹妹感到十分自豪，我也感到脸上有光。但时间长了，我才知道开拖拉机绝非浪漫之事，而是又苦、又累、又危险。 由于从我们大队到公社的机耕道太窄，无法通过四轮拖拉机，再加上经济不宽裕等原因，大队只好买了手扶式拖拉机。开这种拖拉机可是苦差事呀！冬天，被冻住的柴油堵塞了油管，要用嘴拼命吸，才能把它吸通。妹妹吮吸时，稍有不慎，一口柴油就吞下了肚，那个恶心，那个难受哇！发动拖拉机时，要用手柄猛摇，达到一定的转速时方能发燃。妹妹后来带的男徒弟都常常摇不燃，而妹妹是每摇必燃，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有多大的劳动强度可想而知。 早春时，水田里的水冰冷刺骨，妹妹却已卸下拖拉机的车厢，装上旋耕机，下到水田里打田了。和男农民相比，农民是赶着牛在干田里走着犁田，妹妹却是推着“铁牛”在泥水里趟着打田，真是比男人还苦哇！跑运输时，由于手扶式拖拉机没有驾驶室遮蔽，妹妹一年四季顶烈日、冒风雨，晴天满身尘土，雨天一身泥水，真是苦不堪言呐！ 其实，苦和累尚在其次，最可怕的还是危险性大。 要说危险，一方面是路况太差。特别是从公社到大队的一段路，比拖拉机的轮距还窄一些。更危险的是，这段路右边是灌溉渠，灌溉渠右边是石壁；左边是悬崖，悬崖下是大河。我第一次搭乘妹妹的拖拉机从那里经过时，心里很紧张。妹妹很准确地让拖拉机的左后轮齐着悬崖的路边开，拖拉机猛然一震，妹妹说了声：“下去了！”坐在右边副驾上的我急忙往右后方看去。天哪！右后轮居然卡着灌溉渠的内壁在开。这一下差点没把我吓死，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敢坐过妹妹的拖拉机。妹妹每天就开着拖拉机在这样的路上来回跑着，我的心也随之悬着吊着。 危险的另一方面就是安全事故。妹妹胆大心细，反应极快，从未出过交通安全事故，但机械事故的出现，却是人无法避免的。 一次，妹妹出车去三四十里外的工厂，为本大队一户社员拉修沼气池的炭灰，那家父子二人随车装卸。顺利地装好炭灰开出厂门，门外是一条又陡又长的路，路左边是崖壁，右边是大河。妹妹正小心地开着车，突然，挂不起档了。跳档了！只听得齿轮箱发出“呜呜”的轰鸣声，拖拉机快得像摩托一样疯狂地向山下冲去！急忙踩刹车。不好，刹车也失灵了！情况万分危急，拖拉机马上就要撞上前方的石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妹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右转了一个九十度的急弯，拖拉机刚上桥就断成了两截！妹妹被车头重重地甩到地上后，心想：“车上还有人！”顾不得疼痛赶快爬起来，见那干瘦的儿子灰头土脸，正站在旁边发抖呢。“你大爷呢？”往后一看：“完了！”那老头子被扣在车厢下！二人急忙将老头刨出来，还好，是活的！叫他动动手脚，摇摇头，除檫伤外，居然没别的伤。 厂里的工人师傅闻讯赶来，见出事的是成都女知青，都十分同情。他们用车将拖拉机拖到厂里机修车间，无偿地修理好，并帮助重新装上炭灰。妹妹在天黑后，终于将拖拉机开了回来。 天快黑时还不见妹妹回来，我就估计出事了。妹妹回来后，还装出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我仔细检查，发现她左额头连头皮带头发檫掉了一块，左手檫伤，小手指不能动。她见瞒不过去，才讲了事情的经过。第二天，妹妹的左眼又青又紫，肿得只剩下一条缝，额头上贴着纱布，左手缠着纱布，左胸疼痛不止，就这样，她还要坚持出车。我坚决地阻止了她，并为她请了假看病疗伤。 过后有人问她，为什么不跳车？她说车上还有人。有人说她是英勇救人，她淡然一笑说，那只不过是一次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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