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外一篇) 作者:草木樨


 

 

  中学时代〔66`~69〕


    一、开学了

开学了。

自由之神再次眷顾于我,和小学高年级时一样,我被按排在右后角的座位上,在那条豋子上一座三年,居然没換过同桌,到不是先生粗心,而是师生太“融洽”。先生嘛,讲课尽量声音放平和,语速放慢,勉得分了神,讲课离了‘纲’,祸从口出。“小将”一抓住,必定倒大霉,弄不好丢尽“师道尊严”。

放学后,还要注视斗争动向,老师被批被斗常家便饭,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厄运当头,大暑天阳光下,先生跪玻璃此等杰作谁不胆寒?唉,这年头还是火烛小心。

同学嘛,反正就二种教材:代数第一册与伟人著作一套,再也没有其它学习资料。再加上班上学的是俄语,大部份人学习热情锐减,觉得世界语(英语)吃香,那个老修的语种,充其量也只是方言,再说正在批修呢,既无教材,也省了操心,这不,外面锣鼓又响了起来.....新生一进校,把个66届的毕业生赶出了教室,他们有事无事都在操场或礼堂上集中、滞留。这八个班的群体在校内“游荡”(中考完毕)等着金榜题名,天经地义的无人会干涉。风起云涌的运动,学生自然也会被激情燃聚在一起,是否影响上课,关我何事,老师能奈何?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台上讲课,老师恭恭敬敬;台下听课,同学似听非听。教材一少,作业自然也少,学习没压力,上课懒散也习已为常。校园内,批判不绝;校门外红旗招展,此等学习环境,一教一学如何会相得益彰?课堂纪律,还是“和为贵”为上策,师生间彼此心照不宣,都视而不见而已。

同桌小江是个很幽默的开心果,两人坐在一起,绝佳,哈哈,不错!课余听他学副统帅在城楼上拖长的声调裹着的颤音:“红卫兵小将们,们......”天热听听知了唱、听听屋外走动的声音、听听课间铃声;说笑打闹、互相追逐,我就喜欢自由的空间,这些对我来说都是生命在搏动的旋律,充实的生活,少不了校园的气息。

女同学最活跃的去处,天知道,沒问过。男同学最活跃的地方便是蓝球场上,三、五个凑在一起互换“路透社”的新闻,从中央到地方、从首都到校园,最后的话题常常落在球场西边的大批判栏上,抨击力度越来越强,好像问题很严重。上面被批的老师,一个也不认识。大字报一天比一天多,常常上午贴出的,下午就被复盖,更新之快来不及领会,那年代恐怕是提升书法作品的黄金时代。

闲来时,也会在球架下来个转身跳投、三步上蓝。什么一打一、二打二,搞个半场运动。有时也会与老生们联赛一把,常常又为了游戏规则互斥:“你带球撞人?”“什么我撞人,分明是你阻挡犯规,让“八灯机”教你?”(程老师国家二级裁判,嗓门大,被称八灯机)。没有裁判,全凭自说自话。

批判栏上出现了从北京某高校带回的“嚎歌”,这是为“牛鬼蛇神”定身量作的。没几天牛棚里的老师们被拉到球场上唱嚎歌:“我是牛鬼蛇神、我是牛鬼蛇神,我有罪......”没有旋律起伏,这哪是在唱歌,纯碎就是哭,不,比哭更难听!


二、也想去串联

一些从北京串联回来的校友常聚在球场边、报栏旁,侃侃而谈被舵手接见时的喜悦。大坤〔66届〕我的近邻更是喜滋滋的,“那场面真宏大,都半夜起来步行至广场,真叫人山人海......可撤场时秩序乱的让人难以置信,被挤、被踩掉的鞋堆集广场四处,都是用卡车来拉走的……”真有此事,何不挑二双穿穿?有人似乎不相信。

那不行,都是单脚的,这么多,如何挑成双?大坤边说着边掏出从首都带回的伟人像章,以示讲话内容的绝对性。

这有什么稀奇?!另一位掏出了首都某高校的红卫兵袖章,表明自己早已溶入了革命的心脏。

周围的人见了个个羡慕不已,颗颗青春萌动的心被拨的火燎。此时,我也梦想去串联,去天安门感受一番革命的洗礼,可我不是红卫兵,再说那个家庭成份又显得底气不足,老生也只有凤毛麟角的几人享受此殊荣,何在于我呢?唉,算了,命不如人。

不知什么时候,批判栏上的内容从檄文讨伐到特大喜讯换成了成立宣言,学校内的红卫兵组织似雨后春笋般出现。昔日的批判栏如今成了招兵站,宣言的最后都如同一辙:动员学生莫做逍遥派,加入红卫兵组织投身伟大的革命运动,誓死捍卫……许多同学跃跃欲试,自然,我也倍受鼓舞,况且,不唯成份论,重在政治表现。

提交加入红卫兵组织的申请,居然未见金榜题名,外出串联看来已无戏可唱。同桌小江告诉我:“同学怡华近几日提交了多份申请均被批准,他的家庭成份帮了他的大忙。”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地嘀咕:说是不唯成份论,不过是虚晃一枪而己,还是以成份论尊卑,“老子英雄”的时代框框,人为地把个公民分成三六九等,刚刚燃起的激情顿时一落千丈。

 


  见合影——遐想随笔


    谛视着与同学的合影,那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不由得让人感慨万千。脑海中激起层层涟漪,勾起了许多童年的乐趣:歌声、书声、操场上互相追逐的嘻闹声,还有带着梦幻飞向那蓝天的“纸千鹤”。

说起四十二年前,有些事真让人费解?男、女同学彼此间居然不讲话,即便是同桌也是如此,甚至于,个别桌上还是一对小冤家呢?大有老死不向往来之态势,想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是封建?是保守?谁也沒有去解读。今天欢聚一堂,却有着滔滔不尽的话语。是文明?是传统?此情旧景,却有人去解读,时代进步了。想起了课桌上的“三八线”,真是令人贻笑。

离开了母校,时值初出茅庐,恰遇到了史无前例的“批判与反批判”动乱的岁月,我懵懂地投身了那场“文革”运动,跟着高年级的同学南征北战“革命大串联”去了,在上海偶逢同是串联的顾志平同学。此次同学聚会,说起当年俩人还历历在目,特别是那个年代的特定装束,回想起来真是俩个“大傻冒”。

许多同学虽然不在同一所学校,但都在“根红、苗壮”的分配原则下,接受了“四个面向”。想起来“三元一次方”还沒有解完呢?我也别无选择地到穷乡僻壤接受再教育去了。可怜的中学生,怀藏着有“文革”印迹的毕业证书,在大江南北为谋生计忙碌着,为明天憧憬着。

当年幽静的小山村,给我带来无数的彷徨、惆怅和快乐。我感谢那些插兄插妹们,大家互相伴随着甘苦与共企盼明天;哼唱着,“随着那太阳起,伴着那月亮归,沉重地修地球”那忧伤的“知青之歌”,共同走过了磋跎岁月。我很想找插友说说过去,聊聊现在。但有时又举步不前,觉得往事已成烟雨,还是让苦涩留在梦境里,去回味昨天,来珍惜这深秋的晚霞。

去年,我回到了当年洗涤灵魂的圣地--孙家边。伫立在圩埂上,眺望着曾经劳作的田野;盘坐在期望丰收的稻场边,注视着曾经栖息的碾米房,遐首望云天,三十二年了......真是,弃不掉的念想,缠不清的情结。

四十二年是人生的历史长河,时惊涛裂岸;时春江水暖。如今,同学们都早已为人母、为人父。今天却在依稀模糊的记忆中,搜索着儿时的影像,居然整理出了,当年所有同学的花名册。这是一种什么信念在驱使他们?是怀旧?是......?也许大家都珍藏对儿少时的念想,一直未去挖掘而已吧?

每个同学的名字后面,都记录着一个个轶事,有悲怆离世的遗恨;有至今仍扎根第二故乡的愿违;更有那成功的喜悦。让人感叹,让人骄傲!

今天,我们依次齐聚在台阶上。昨天,还是稚嫩的脸蛋,而今,饱经沧桑的脸庞上,依旧刻有昔日灿烂的天真。是相聚冲淡了所有的郁闷,让喜悦留在这成熟的面容上。

“夕阳红”在金色的黄昏中,奏响了大合唱——团圆之歌!

攝影灯前,留下了时代永恒的瞬间!


〔注〕

一.这是与小学同学的合影。

二.69届四个面向:工矿〔包括支内〕、参军、插场、插队。〔绝大多数去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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