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北国的雪 作者:震亚


 

 哦,北国的雪

冬至已过,瑞雪却没有如期而至。

难道,所有的水汽都去了南方、去了北美、去了欧洲?今年的北京将在干冷中度过?

我不甘心。

于是翻看去年的照片,追寻那场突然而至的大雪。

记得是11月1日,清晨醒来,窗外已是银装素裹,雪花飞舞,为20年间此一时段从未见过的壮美景观。

顿时,欣喜油然而生,抄起数码相机,在周边的小区内好一通狂拍。

隔了一日,又去香山。毕竟时令还早,气温有所回升,阳坡、路面,积雪已然化了大半。但是山阴道上,依旧有余冰,随时都有滑倒的可能。不过,秋红、白雪、青松,融三季于一景的奇观,岂可轻易放过?哪还管什么摔跤、骨折的危险!

我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对这场大雪欣欣然的,特别是城市的管理者与职场上奔忙的人们。因为这场雪,给他们的工作与出行带来了诸多的麻烦与不便。

然而,我更清楚,我之所以对这场大雪如此的欣喜,是因为潜意识里,总放不下对过往、北疆、雪冬的追怀。毕竟,我的青春岁月是在北大荒的山野、林海、雪原里度过的。

虽然,那里的冬天,气温可达零下二三十度,滴水成冰。顶着寒风、蹚着积雪,小跑着去板皮、苇席搭建的破旧茅房里如厕,是一个多么可怖又艰辛的瞬間。

虽然,兵团的体制,没有歇冬一说,照样要天天出工:打石头,修水利;去麦台,装卸车;钻老林,伐木头……。但是,比起夏秋两季累得要死、紧张得要命的雨中抢麦、雪里割豆来说,还是干脆、利落、松快了许多。

尤其是,当暴雪降临,烟泡刮起时,知青、职工还是能够在温暖的土坯屋内歇上一些时候的。于是,抽烟、打牌、说笑,那叫个穷欢乐!如今不妨交底,当时大家的心里,都盼着风别停、雪接着下呢。

其实,也不用大家祈祷。北大荒的风雪,通常都要持续个三天。

在兵团的后几年里,我由农工改任教师,而学生放学后的教室便往往成了知青扎堆、白话的场所。彼时,大一统是时代的特色,对于知青来讲,一天24小时,几乎都处在几个、几十个、乃至上百人的群体之中。而晚间的教室,却有可能提供相对独立的个人空间。

难忘这样的情景:背靠火墙,热气烘透了全身;放眼窗外,密集的雪花飘落无声。此时,与一二知己,守着油灯、嗑着瓜子,或默对、或倾谈,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多少年后,读到徐志摩的诗《难得》,顿觉心动:

难得,夜这般的清静,
    难得,炉火这般的温。
    更是难得,无言的相对,
    一双寂寞的灵魂!

也不必筹营,也不必评论,
    更没有虚矫,猜忌与嫌憎,
    只静静地坐对着一炉火,
    只静静地默数远巷的更。

喝一口白水,朋友,
    滋润你干裂的口唇;
    你添上几块煤,朋友,
    一炉的红焰感念你的殷勤。

在冰冷的冬夜,朋友,
    人们方始珍重难得的炉薪;
    在这冰冷的世界,
    方始凝结了少数同情的心!

毫无疑问,诗人的情感是复杂的,我等俗人未见得能登堂入室直达其心底,但是,我敢说,他所营造的氛围与感动,是与彼时我们的心境相近的。

于是,我渴盼下雪,渴盼那纯净的世界。不为别的,只希望无尽的思绪亦能够伴随着漫舞的雪花飞到北疆、飘回连队,让时光流转。

于是,我曾在六年前的5月,一路北上,真的回到了我的第二故乡——北大荒。在连队小学校的遗址上,在知青宿舍的废墟前,徘徊再徘徊。

只是,我还有机会、还有体能、还有勇气,在雪花飘飞的冬季,重返北疆吗?

恰好,昨日,收到挚友宏声的E—mail。告诉我,继图文并茂的《青春长歌》出版之后,容量更大、图文更多的光盘《黑龙江855知青忆事》也已制作完成。附件里,有他为光盘背面设计的图案。

总体的色调,透着冷峻,反映了彼时彼刻、特定时代的氛围。

大片的雪景,无一丝污染——纯净,映现的是当年知青的心灵世界。

给人的感受,沉静中不乏暖意:虽然寒雪满寰宇,但是厚实的木屋透着温馨,碧蓝的天空给人以希望——分明是五味杂陈的怀旧,符合“忆事”的内容。

于是,我更加渴盼下雪了。想象中,望室外,雪花飞舞;电脑前,观赏光盘:当年与时下,北国与京都,已经重合、叠映,完成了时空穿越、融为一体。

我相信,这不是梦!

                                                                       2010-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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