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艾维卡丽亚·神父养老院 作者:李立


 

 幸福的艾维卡丽亚

在美国到处都有Adult School免费的成人教育学校,专给来美国居住的人提供终身学习英语、普及教育的。通过考试,把学生分为初级、中级和高级不同程度的班级进行英文教学。使学生将所学到的知识运用到他们的家庭、工作以及个人发展方向,增加各种机会,提高学生的生活质量。虽然是免费,但美国老师非常敬业,教的特别认真。

说起来丢人惭愧,我中学时曾担任过英语课代表,那是文革中我学生时代担任的最高职务。每天早自习时还领着全班同学高声朗读课文,最喜欢的是上英语课当英语老师迈进教室门的那一刻,我的一声口令:Stand up(起立),受过军事化训练的同学们“刷”的一声全体站起,向老师行注目礼。老师说:Good morning students(同学们早上好)。同学们立即回答:Good morning teacher(老师早上好)。然后又是我的一声令下:Sit down(坐下)全班同学又“刷”的一声全部坐下。那一刻,我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了,好像指挥着千军万马,特别的自豪。可随着20多年过去,再也没有用上和接触英语,岁月把我在文革中所学的那一点点东西涤荡得只剩下了26个字母。

2003年我刚来美国时,读的是初级班。当时有一件小插曲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班上有20来个同学,分别来自十几个国家。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大家都用共同的英语相互问好。有一位叫艾维卡丽亚的墨西哥姑娘引起了我的注意。看她的表情、举止有点弱智,属残障人。

看到艾维卡丽亚,我心里一下子不舒服起来。出国前,我大小也是国内著名文学期刊的广告部主任,每年为杂志社创收几百万的利润。现在来美国闲着没有事干,但也不能沦落到与残疾弱智一起上课吧,这学校怎么什么人都收哇?我心里别扭。但艾维卡丽亚用她那双美丽的大眼晴和不断发出的笑声,却在提醒我的注意。

她喜欢背着很大的双肩包,手里还拎着大帆布袋,进到教室就径直走向最后一排、最靠墙角的一个位置。每经过一个同学她都会准确地叫出名字问好,有时还会热情地伸出手来握一握。我看见每次都有不同的美国青年志愿者送她来学校上课,而且必定把她送到教室后才离开。上课时间连中间休息是3个小时,到了下课前5分钟,那些志愿者又会准时等在教室门外,接艾维卡丽亚放学。

我不知道艾维卡丽亚来学校读过多长时间,只知道她跟学校的每一位老师都很熟,因为她永远读的是初级班。教我们班的白人女教师桑迪见到艾维克丽亚都会上前拥抱她一下,艾维卡丽亚会高兴得不得了,笑声半天也止不住。上课时,艾维卡丽亚会经常冷不丁地喊:桑迪,我爱你。桑迪会不停手中的粉笔边写边回答:谢谢。有时桑迪正带领全班同学念英语,艾维卡丽亚会大声喊:桑迪,近来好吗?桑迪认真说:好。同时向她做个暂时不要讲话的手势,艾维卡丽亚会开心地微笑,不再出声。一到做作业练习时,艾维卡丽亚就会非常认真地用铅笔一笔一划的写,然后不满意地方用橡皮死劲的擦,往往把书或本子擦黑擦破,再叫桑迪来收拾,桑迪每次都极有耐心的走在她面前帮她纠正改好。艾维卡丽亚都会高兴的说:谢谢,桑迪。祝你好运!

班上同学大多是来美国不久的外国人,因为不会英语,寸步难行,也找不到工作。每到下课休息时间,大家都会聚在一起用非常有限、简单的英语来交流,互相打听在哪可以找到工作。有同学说美国大使馆只批准了他和孩子来美国,太太被拒签留在了国内,现在自己整天是又当爹又当妈的,什么事情也干不了。还有的同学说自己来美国已有一年了,遇上美国经济不景气,到处裁员。不会英语,就更难找到好一点的事做,每月房租又贵,压力太大,再找不到工作,只能考虑搬去别的州试试运气了。我的同桌保加利亚老头乔治,来美国前是大学里的技工。现在虽然拿到了美国绿卡,但年龄大、经常头昏,难以找到适合他自己的事做,只能每天为他女儿守门看家,非常寂寞。

听起来好像班上没有一个过得好的,大家一说起来美国都唉声叹气,烦心发愁的事不少。罗马尼亚的杰克走过来对大家说:看,还是艾维卡丽亚过得幸福。同学们都转过身朝艾维卡丽亚看过去,只见她一付无忧无虑、天真浪漫的样子,拿出CD机,插上耳塞,闭上眼晴,旁若无人地大声跟唱起来。我的天啦,那哪是唱歌呀,简直是个破锣在敲,难听到什么程度?刚才在教室议论的十几位同学一下子都跑不见了,只剩下艾维卡丽亚一个人在角落里肆无忌惮、摇头晃脑地干吼。

这一天,艾维卡丽亚准时来上课,发现有新同学坐了她的位置,她走在半道就站住了,停了一会,然后转身走到我面前,怯怯地小声说:“Li Li我能跟你一起坐吗?”我很热情道:“当然,非常高兴。”她的脸马上绽开笑容,屁股重重地落在椅子上。我看她把背在身后的大双肩包拿到桌子上,从里倒出很多东西来。有书、本子和一大把笔,还有水、点心等乱七八糟的摆了大半个桌子,只等着上课了。这时桑迪走进教室用夸张的表情幽默地向同学们问好,艾维卡丽亚见了立即“哈哈…哈哈…”大笑,笑个不停,止也止不住,同学们都侧过头来朝她看,我赶紧把手放在嘴上向她做了个拉链动作,她马上合拢起嘴不让笑声出来,可身子因为嘴在闷笑而震动得直发抖,过了好长时间她才安静下来。

我因舍不得花20美元买书,所以老师讲的内容我只能靠快速记笔记来跟上,艾维卡丽亚发现我没有书,就从旁边用一只手悄销地把她桌上的书向我这边移动,直到我的眼睛正对着才停止,我看了看她,她美丽的眼晴正单纯善良地注视着我,我被她所打动。但我不想用她的书,又怕伤了她心,就故意照她的书上抄了一个英文句子,然后将书还给她,她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

课间休息,艾维卡丽亚拿起水、点心猛吃猛喝起来,等带来的东西都消灭得差不多了,她又拿出CD机准备自娱自乐。周围的同学见了,立即起身跑出教室。我就坐在艾维卡丽亚身边,不好意思动作太快,只能慢慢站起来,逐渐加快,但已来不及了。艾维卡丽亚开始了她的演唱,那是我听到的最难听、跑得最远的调,没有一个音是准的。

又到桑迪叫大家在课堂上做题练习的时间了,我一边自己做一边看艾维卡丽亚,她埋头在本子上一写一画的,非常认真,但很少有对的。我做完后,教她把错的都改正过来,她非常高兴。立即叫桑迪过来看,桑迪一看马上表扬:很好,非常好。同时向我眨了眨眼。艾维卡丽亚听到桑迪说好,马上兴奋地站起来高举着她的本子向全班喊:“看啦,桑迪说我做得很好。”同学们都抬起头向她示意祝贺,只有印度少妇琳达还在低头做题没有看她,艾维卡丽亚就又喊:“琳达,看啦,桑迪说我做得很好。”非要把个琳达叫抬起了头朝她看,她才满意地坐下。然后小声对我说:“Li Li非常感谢你。”下课了,这个星期最后一节课上完了,大家要等到下个星期一再见面。我看见今天接艾维卡丽亚回去的志愿者是一个美国白人小伙子,他站在教室门口等着,可能因为有事着急,嘴里不出声的默默念到:快呀,快呀,求你了,艾维卡丽亚,请快点收拾背包吧。只见艾维卡丽亚不紧不慢地把书、本子、水一样样收进包里,然后从她那一大把笔中挑出一支最好看的送给我,并上前紧紧拥抱了我一下,然后才转身离去。

没想到,她走到了门口又突然转过身来对我大喊:“Li Li我爱你”。那一刻,我真的好感动。原来我以为弱智的艾维卡丽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没有想到我的一丁点举手之劳居然给艾维卡丽亚带来如此大的快乐。这让我想起一首歌里唱到:只要人人都付出一点爱,世界将变得更加美好。

衷心地祝福艾维卡丽亚永远生活得快乐幸福。


 神父养老院

出外游玩了三天回来,看见朋友们的博客上新添了不少新文章,顿觉自己不能偷懒也该写点什么。随手打开以前的记录,把其中这篇《神父养老院》复制出来,略为修改了一下就贴了上来。

六年前,我在美国加州认识了一个朋友,她邀请我去她工作的神父养老院,参加在那里的一个烧烤聚会。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我炒了个西芹牛肚、又带了一盘无籽葡萄,欣然赴会。

这是个天主教神父养老院,座落在一个小山坡上,视野开阔,能把周围美丽的风境尽收眼底。里面的建筑也很漂亮,到处是鲜花树木,鸟语花香,整个占地面积比我们省文联院子大多了,生活条件非常地好。里面住着三十来位退了休的神父,全都是八十几、九十岁以上的老人,天主教不许结婚,这些老人终身都过着清贫、简单、孤独的生活。我们去了之后,有3个会说中国话的老人自然与我们坐在了一起。

其中一位神父中国名字叫布天道,大家称他为布神父。1947年去中国大陆传教,1951年被抓去坐了牢,出来后驱逐出中国,然后到的台湾,一呆就是50多年。他会说台湾话,却听不懂国语,见到我们急着问谁会说台湾话,在坐的无一人会,他非常失望,只能用英语与我们交流。我说布神父选了一种最难说也是最难懂的中国话,老人听了很高兴。

因为布神父为人类所作出的贡献,受到天主教皇的接见和亲自授奖,这对一个神父来说是最高荣誉了。

另一位戴墨镜的罗神父说得一口纯正的中国普通话,解放前在中国跑的地方多,后被赶去台湾后也是呆了50多年。他能听出大陆普通话和台湾国语的不同之处,我们交谈就很自由了。

疗养院的厨师都出来露天烧烤,自助餐很丰富,吃的喝的品种很多,但神父们吃得很简单、量也很少。

还有一位讲着一口上海普通话的宗神父,在上海出生,长到16岁。兄弟姐妹17个,他排行第12个。我说那一定是同父异母啦。他说“不!是一母所生。”我忙问有双胞胎的吧?他说没有,但一年有俩个出生,年头1个年尾1个。我说您母亲是我至今为止所听到生孩子生得最多的女人。他很高兴也很得意,称自己的母亲非常地伟大!

宗神父爷爷是爱尔兰人,奶奶是中葡混血澳门人,他知道我女儿去过爱尔兰了几年很是兴奋,话更多了。我们说他有八分之一中国血统,他很高兴。宗神父现在他兄弟姐妹活着的还有12个,并且都住在加州,每年家族的聚会就有800多人,必须跑去一个大的公园才能见得着面。可见美国人对亲情的重视一点都不亚于中国人。宗神父叫大家等他一会,他要回房间去拿照片给我们看。有意思的是,从烧烤的草地到他房间不足60米,宗神父是开着汽车来回去拿照片的。

接着,宗神父说他的父亲非常有钱,有很多很多钱。上海有个徐汇区,解放前他父亲在那里买了大量的房子和土地,还有浦东的一些地方,他爸爸就喜欢买地。他出生在上海的家是座非常大的豪宅,家里的工人和佣人就有四十多个。看着这些发了黄的老照片,我奇怪从这个大家族里怎么居然走出了一个背道而驰的宗神父?

尽管我们看到眼前这些老人都非常地孤独寂寞,渴望有人交流。但我们还是感叹美国人的幸福。在别人的国家传福音其实是为别国人造福,要说作贡献,那贡献也是给了别国,到老了美国却没有因为他们没有为美国出力就不养他们。从他们的形貌就可以看得出是生活在一个文明的环境,老而不朽,不象望九之人,丝毫没有寒碜窘迫之态。不象我们国家老人老了就没有人管,外形上都流露出贫寒和微贱,看着让人觉得凄惨。

(圣母低头凝望草地上那一块块小小的是神父墓碑。) 这些神父养老院的老人们,将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宗教事业,为人类传福音,受尽了战争与磨难,自己没有妻子没有儿女,退休后从世界各地回到美国,来到他们人生的终点站。他们死后就埋在他们每天散步的草坪中央,石碑是平放在土地上而不是立着的,碑文非常地简单……

这是一群毫无私利却真正具有奉献精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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