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蒙古包封火遇险 作者:吴晓


 

  冬日蒙古包封火遇险

读了锦达、草原727关于草原绿色燃料的博文后,我不禁想起当初在蒙古包里用冻羊粪蛋封火的经历。

说到封火,首先要说到冬日在蒙古包里生火之难。难还不在生火本身,而在每日起床时天气之冷。特别是一月份,摄氏零下三十度以下的温度,蒙古包内外只隔着两层毡子。负责生火的人要下很大决心,挣扎着从热烘烘的被窝里钻出来。那时怕虱子咬,睡觉时把衣服脱得精光,连贴身的衬衣也扔在外面冷冻。次日从被窝里爬起的时候,冰凉的衬衣就往身上穿。忍受寒冷。坚持,忍耐,下定决心,就不怕牺牲了。直到火着起来,这寒冷才算挺过去了。所以,要我说,这冬日蒙古包里生火,要算是牧区的头一件苦差事。冬日,我们最享福的,是住在牧民家里。那里用不着我们操心一日之始生火的事。牧民家里负责生火的,往往是家庭主妇。每日天还没亮,她们就得起来,忙这忙那。直到火着起来,奶茶烧开了,其他人才陆陆续续起来。因为我知道起来生火之难,所以每当后半夜被响动惊醒,知道有人起来生火、做饭的时候,我心里就会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敬佩,有愧疚。特别是有一次我住的牧民家,负责生火的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后半夜,蒙古包里漆黑一团。忽然听见有人叫“宝色!宝色!(蒙古语,意为起来!起来!)”这是多病的老额吉在呼唤自己的女儿。经过五六遍重复呼唤,小女孩儿才不情愿地爬起来。那时我真的可怜这女孩儿,后来恨不能爬起来去替她忍受寒冷。几十年过去了,至今我耳畔似乎还回响着老额吉“宝色!宝色!”的呼唤。

我们知青包一般不会都半夜起来生火做饭的。开始以为只有我们这么懒。后来一打听,也都差不多。我曾听邻队的一位知青说,有一回太阳都出来了他们还没起来,旁边蒙古包的老牧民喊他们起来,说“都快八点了!”其实那会儿都十点了。当然知青中也有很多勤快的,像我们陶森宝力格队的范文林、梁颐寿等等男生和一些女生们。

这冬日蒙古包生火毕竟是件苦差事。有一回听说白音淖尔队一知青包离我们住得很近,我策马赶到那里串门。见到了陈京生、赵文锦,他们都是我同届校友,陈京生还和我是一个班的。在这里,我听到了他们用冻羊粪蛋封火的办法。我当时十分兴奋,觉得这真是老天下馅儿饼的好事。回去就如法炮制。晚上,当炉火熄灭,炉灰上已看不到一点儿红火儿的时候,用夹牛粪的火剪子扒拉扒拉,又见到星星点点红火儿,这时去羊圈里撮来两大簸萁冻羊粪蛋倒在铁皮炉子里,盖上盖儿,这火就算封上了。“这行吗?”同包的人一脸狐疑,我也信心不足。次日,还睡在被窝里,我就用火剪子沿着铁皮炉子与地面之间的缝隙围着圈儿往出扒灰,居然看到火星儿了。忽然听到一声“噗!”,随着从缝隙中冒起一些白烟,声落烟落。过一会儿又听到一声,又是一股烟。此后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声音越来越大越急促,冒出的烟也越来越冲。最后“嘭!”的一声,火着起来了,火苗在炉子里冲撞,炉子嗡嗡地响,不一会儿就烧红了。我们高兴莫名。后来我们对火着之前的“噗!”“噗!”声逐渐摸清了规律,就像熟悉开水灌暖壶的声音一样,知道火什么时候该着了。于是就像原子弹起爆前的倒计时一样,几个人同时喊:“十!九!八……三!二!一!起爆!”火就着起来了。

有一回,我们感觉头天炉子里冻羊粪蛋装得越多,第二天火就会越旺,持续时间也越长。于是封火时多放了一簸萁。这下坏了!第二天,炉火熊熊,火龙汹涌地撞击着炉子,不但烧红了铁皮,而且烧红了烟筒。走出蒙古包,只见包顶烟筒上冒出火舌。这可怎么好?时间长了,还不把包顶的木制套脑给燎着了。可是我们没有办法控制火势。哪像现在对付煤气灶似的,一拧按钮,火势就小了。我们那时采取的措施是把包顶上靠近烟筒的毡子拉开,把炉子周围的东西搬开。剩下的,只能是听天由命,默默祈祷:炉子可别撞倒,烟筒可别撞歪,包顶可别烤着火。当时真是悔青了肠子。苍天有眼!火势终于小了下来,但还是烤糊了套脑。从那以后,封火照旧。不过减弱了力度,再也不敢干那悬乎事了!

                                                                             2012-02-12

 

附:

《冬日蒙古包封火遇险》放在草原恋合唱团网站上后,引来了几位草原知青如下的一些议论和回忆:

李国新:    

描述得非常细腻、详尽。劳动与生活给予我们经验和快乐!看来经常是太阳晒了屁股后才起床的!

Huritu:

有点悬,看来有此经历的思赫腾还不算太少啊!

游客:

一个闷声儿,低音“轰...”,那炉火就着了。顺着烟囱那抽烟的嘬劲儿,呜呜的响。从炉子的拐脖处开始发红,逐渐的烟囱也开始出现暗红色,在黑暗的蒙古包里如同霓虹光柱。哥几个那个爽快,斜眼看着那光柱,盼望着那光柱再长点儿,再长点儿。甚至把胳膊从羊皮被里露出来,享受那温暖的惬意。美啊!发现新大陆啦!以后这严冬好过啦。有烟味儿喽。什么烧煳了?被子上冒烟儿喽。半裸着跳出被窝儿,半明半暗的羊粪球正在被子上得瑟呢。燃着的羊粪子可以点烟,怎么把被子也点了呢?从此看到羊皮被上有凹坑的黑点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草原68 :

咋回事?俺忘了登录,变成“游客”啦?这帖子积分不算俺的啦?

Huretu:

光顾了回忆“羊粪球正在被子上得瑟”了,忘了登陆在所难免。冻羊粪球留给我们的回忆还不少呢。

我咋觉得就思赫腾老惦记拿冻羊粪球封火,牧民家都是早上起来现点火呢。也许思赫腾在城市用蜂窝煤封火习惯了。也许多年来牧民养成了习惯,在草原上特别小心“火”,怕出意外。或者他们觉得生活比封火省事。还记得白音德勒格网友在电视剧“生于1949”中扮演的额吉,拿人家留言的纸条点火的娴熟劲儿吗。牧民储备的干牛粪多呀,引火容易些。不象思赫腾经常得直接和羊粪球过不去。

草原68:

在我们大队几乎没有用冻羊粪子封火的,充其量也就是延长燃烧时间,取暖罢了。即使做饭烧茶也不会用太多的羊粪子,一旦着起来那火劲儿也不好控制。牧民几乎没有这么干的,我想主要还是祖祖辈辈留下的生活习惯,以及严酷自然环境下的生存能力。新出生的小孩也和大人一样在蒙古包中居住生活,除了不必外出干活,并没有多穿、多盖、多吃什么。冻羊粪子只是在冬营盘时才利用,只要不是雪灾走场,一般居住稳定,羊也有一个固定的羊盘。羊群有一定的只数,就不愁没羊粪子烧。在我们大队,这种羊盘都是多年留存下来的,下面有厚厚的羊粪层,已经很瓷实了。到了冬营盘除了安营扎寨,一个很重要的活儿就是垒羊圈,用镐头刨下一块一块的羊粪砖垒成围墙,东南方向留个出口,晚上羊群回圈后就用车和哈那当作门挡一下。羊圈里的羊粪子一般不会扫得干干净净的,尤其是午后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更是几乎不动,利于羊趴卧的地方不至于太凉。有一次我把羊圈里的羊粪子扫得干干净净,堆了几大堆,然后借着风力用木锨“扬场”,把羊粪子筛干净,一等一的羊粪子。用背筐垫上破毡子,你一筐我一筐的堆放在额吉家和知青包的外面。可能额吉在包里听见我一趟一趟没完没了的动静,就出来看,看看羊粪子堆,再到羊圈里看看,一通蒙古话加上手势,我是一头雾水冒傻气,额吉拿起木锨把羊圈里的羊粪子堆一锨一锨的撒开了。后来才知道,把羊圈打扫得跟镜面似的对羊儿不利,容易得关节炎风湿病拉稀跑肚唔得。

等到去春营盘,带上一些羊圈顶上的羊粪砖,其它的羊粪砖就留在原地了。放心,冬季再来时,那羊粪砖墙就像古长城的遗迹了,都被旗里的人用马车汽车拉走了。果然是:游击队一撤,鬼子就进村。

李国新:

看到这牛粪火,就想到了当年在草原的冬夜里,围坐在火炉旁,烤着羊肉干儿,喝着二锅头;云山雾罩侃大山,不亦乐乎!

Huretu:

我们大队牧民没有从老羊盘上起羊粪砖的习惯,只是住百幸房的人家才烧羊粪砖。冬天羊群一般都趴在老羊盘厚厚的羊粪上。搬家时寻找位置好的老羊盘靠的是经验,一般都是牧业小组的老阿爸帮我们找。冬天牧民都用干牛粪引火,直接烧干羊粪球。羊粪火烧起来特暖和,把烟筒烧红是常事。好像用冻羊粪封火只有思赫腾才干。

草原68:

我们起羊粪砖主要是为了建羊圈的围墙,如果家里的哈那多、大毡多、车多,也可以少建或不建这种围墙。我的感觉是,作为燃料,牛粪、羊粪最好,干松适度,燃烧充分。羊粪砖太瓷实了,需要掰成小些的块状,不然起火困难,燃烧得并不旺(块儿太大了)。起羊粪砖不能太厚,不能露出深处的冰碴,也不能刨的坑坑洼洼的。还有就是“踩圈”,不知今令你们大队是不是也这样做。每天早上不是马上把羊轰出羊圈,先进去一个人在羊圈里走动,让羊逐渐活动起来;同时羊又把一些羊粪子踩碎了,这样一冬天也能增加羊盘的厚度。

Huretu:

没有。我们苏木的人好像平时不用羊粪砖建羊圈的围墙,只用哈纳围挡迎风的那面,如夜间风向变了还要起来转哈纳。也许你们冬天搬家较少吧才建“围墙”。弱畜圈都用土坯墙。羊粪砖的墙还不成了牛蹭痒痒的好地方啦?我们那儿冬天没有起羊粪砖的,也没见过踩圈。看来相距百余公里,生产方式还真有点差别了。

草原68:

冬季确实很少搬家,冬营盘和夏营盘的地势较平缓。也不是每个羊群都有羊粪砖垒的圈,也要看人力物力。垒羊圈也要费几天工夫,所以最初也要转哈那。我们大队冬季没有专门的弱畜群,实际上弱畜并不是很多,在筹备过冬的肉食时就处理了一批,就是按人定量后(肥羊),吃弱畜基本不限数,还有就是旗里一些部门来买羊,只给弱畜(当然私人来买另说),有一年旗里的新华书店来买羊,只给了他们几十只大羔子,他们来了几个人步行轰着羊回去,没走几里地又回来了,退货不要了。大队队长、书记发话:住在附近的牧民、知青、外来户谁要都行,五毛钱一只。

Huretu:

我们大队每年冬天把各畜群中没舍得宰杀的瘦羔子、带羔瘦母畜(有的母羊年年产羔可瘦啦)、瘸羊一类弱畜集中起来(还有牛),分别在几个弱畜圈饲养。那里的草场是预留出来的,还有储存的干青草,草堆南面是弱畜圈,可避风雪。像如今定居一样,一个冬天不搬家。羊群白天也出牧,下午回来吃干草,饮井水。这样过冬,弱畜死亡会少些,到接羔前各家再把自己的羊领回去。到草原头两年我们冬天的工作都是养弱畜,每天清圈、加草、饮羊,还挺忙活。

老莫369:

我们封火都不成功,主要是火底留的多,几次封火都是半夜就着起来了。大家认为是烟筒拔劲太大,就把烟筒挪开。早上钻出被窝一看,包里结满了黄霜,毡子的毛都是一串串的,别提多恶心了。当然,对上烟筒,扒拉扒拉灰,炉子就爆发了。以后再也不提封火了,还是勤快点拣牛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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