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汉武帝(电视剧文学剧本第8集) 作者:虫二


第八集

  客厅。
  武帝背手踱步,兴味盎然地左瞧右看。
  太主边整理衣裙边急步迎过来,略欠身:“陛下夜间突然来访,请恕臣妾衣履不整之罪!”
  武帝笑嘻嘻地端详着太主浓妆艳抹的脸和颇显轻佻的发式,又看看她领子内微露出的薄纱内衣。太主更加慌乱,手足无措。
  武帝突然发问:“请问,你家主人翁何在啊?”
  太主一怔,答道:“陛下怎么糊涂了?你姑父堂邑侯已去世七、八年了,那还有什么主人翁?”
  武帝:“女为悦已者容,若无主人翁,太主在这夜深之时为谁浓施粉黛呀?”
  太主知事已败露,吓得连忙脱掉鞋子,拔掉头上的钗簪,伏地叩头:“臣妾该死!做下丑事,罪在不赦!但求陛下看在至亲份上,饶恕臣妾!”
  武帝:“姑母不必惊惶。且把你家主人翁请出来,朕自有话说。”
  太主这才穿鞋插簪,走向厢房,不一刻将董偃引了出来。
  董偃见武帝便拜:“馆陶太主家奴董偃罪该万死,请皇帝陛下发落!”
  武帝上前扶起他,回头冲太主笑笑:“这就是主人翁董君吗?何不让他换去这身下人的服装,陪朕喝上几盏?”
  太主和董偃再次叩拜:“陛下以万乘之尊,不耻与卑者同席,臣妾(小人)诚惶诚恐!”

  宴会厅。红烛高烧,歌舞正酣。
  武帝与太主、董偃觥筹交错,笑语欢声。
  武帝:“姑母明日可携董君大摇大摆地进宫见驾!从此再不要顾忌外人议论!凡事欲盖弥彰,越是遮掩越引人注目,你敢于我行我素,旁人自然失去飞短流长的兴趣。”
  太主:“陛下所言极是,臣妾明日定然携董郎进宫叩谢皇恩!”
  董偃:“小人蒙陛下不弃,虽肝脑涂地不足以报皇恩于万一!”
  武帝哈哈大笑,然后话锋突然一转,对太主说:“姑母,这皇室的丑闻也算是彼此抵消了吧?从今后,姑母的私事、我母后的私事,还有,朕的私事,再也不用互相干涉!你看可好?”
  太主张口结舌,再叩首:“臣妾再不敢介入后宫之事!”
  武帝大笑,满饮,观赏歌舞……

  夜深。武帝微醉,摇晃着被太主董偃送出来到了车旁。
  韩嫣扶他上车。
  武帝:“姑母、董君,别忘了明日之约!”
  韩嫣驱马驾车离去,随从紧紧跟上。
  太主的笑容僵在脸上,呆望远去的马车和仪仗,恨恨地说:“这小皇帝,羽毛快要长齐了!”
 
  车上。
 武帝扯扯韩嫣的衣服:“小嫣子!那个平阳卫子夫,如今何在?”
  韩嫣:“不是被陛下打入冷宫了吗?好象是在杂役房洗衣服吧?”
  武帝口齿不清地:“朕要你安排,卫、卫子夫侍寝!”
  韩嫣:“陛下想在哪座宫中行事?”……
  武帝挥手:“全,全凭你安排……”
  韩嫣:“去建章宫如何?卫青在那里,也好趁此机会,让他姐弟见见面。”
  武帝已靠在那里打起了呼噜。
  韩嫣笑笑,挥鞭驱马向岔路驰去……

  建章宫内室。更深漏尽之时。
  武帝躺在榻上鼾声如雷。
  韩嫣领着卫子夫进来。
  韩嫣:“去吧!打起点精神,别让皇上醒过来的时候见你睡着了!”
  卫子夫点头:“贱婢谢将军指点。”
  韩嫣退下。
  武帝仍在酣睡,卫子夫轻轻地走过去,扶着榻跪坐在地上,两眼痴痴地望着武帝……

  晨光曦微。
  卫子夫实在熬不住了,终于伏倒在榻边,沉沉睡去……
  武帝却醒了过来,只觉得口渴难耐,吃力地欠起身来,呼道:“来人!水……”
  他忽然发现身边伏着一个人,奇怪地伏身去看。只见卫子夫一头秀发散落在肩头脸侧,使他看不清其面目。
  武帝轻轻将她的头发掀开,见卫子夫口鼻微微翕动,睡态恬美,不由得顿生怜爱。他将手中捧着的头发举起,忘情地吻着……
  卫子夫被惊醒了,猛起身,头发却被武帝扯住,负痛向前一倾,正扑进武帝怀中。
  武帝赞叹道:“子夫!你这一头乌黑油亮、光可鉴人的秀发,简直就是万缕情丝,将朕的心团团裹住!”
  卫子夫面对武帝,霎时泪已盈眶:“陛下,贱婢做梦也想不到还能见到龙颜!只求陛下开恩,放子夫出宫,杂役房的苦工实在是太可怕了!”
  武帝:“不!朕不会放你走!朕要你就住在这建章宫之内,从今天起,朕要你夜夜陪伴!”
  卫子夫:“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武帝:“君无戏言!”
  卫子夫嘴唇颤抖着,再次用含泪的颤音唱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爱悦……”
  武帝将她紧紧抱住,眼中也盈满泪水:“子夫啊,不是朕薄情将你忘怀,实在是后宫是非太多,朕虽贵为天子,也不能事事为所欲为啊!”
  卫子夫哀声道:“宫廷之中太可怕了!陛下,子夫的性命就托付给您了……”

  宫内大道上。
  窦太主的马车辚辚驶过。  
  驾车的人已换成另一个家奴。
  窦太主与董偃并坐在后座上,不时相视微笑,低语几句。
  两个小宦官与马车相遇,忙垂手让到路边恭立。
  等马车过后,宦官甲说:“平常给太主赶马车的那家伙,今天怎么坐错了地方?”
  宦官乙:“什么坐错了地方!恐怕是坐对了地方吧?”
  宦官甲恍然大悟:“哦!你是说……”
  宦官乙:“我可什么也没说!这种事你敢说三道四,你有几个脑袋!”
  宦官甲缩缩脖子:“走!走!”

  太主与董偃走进内宫。
  一宦官迎上:“太主殿下,皇上昨夜未归,现不在宫中。”
  太主奇怪地:“我与陛下有约,他怎会不在?”  
  宦官:“太主请在前厅等候,小人去请皇后过来作陪,行吗?”
  太主:“就这样吧。”
 宦官匆匆走了,太主与董偃跨入前厅。

  前厅内。
  太主坐着,董偃在旁边踱来踱去.
  董偃:“太主,召皇后过来,我在此是否有所不便?”
  太主:“没关系,皇上都已经点头,你我就是正当夫妻,还怕什么?”
  董偃不好再讲什么,继续踱步。
  阿娇进来:“妈!你进宫来不去我那里,怎么跑到这里来干坐?”
  太主:“是皇上昨夜约我携董郎今日进宫见驾,可他又不在宫中,我只好在此等候。”
  阿娇诧异:“董郎?这、这不是给您赶车的吗?”
  董偃十分尴尬,忙躬身:“小人给皇后娘娘请安!”
  太主正色道:“阿娇!说话小心点!连皇上都对他另眼相看,称呼他董君!今日召见必有重重的赏赐!”
  阿娇胀红了脸:“妈!你身为皇家女儿,又是当今皇上的姑母、岳母,怎么如此不知自爱,授天下人以话柄!你让我把脸往哪里放?!”
  
  宫内大道上。
  韩嫣驾车,武帝揽卫子夫坐在车上。
  卫青、公孙敖双骑随后。
  骏马扬鬃奋蹄,风驰电掣。
  武帝与卫子夫紧紧依偎,耳鬓厮磨……

  前厅。
  太主气得拍桌案:“我真是从小把你宠坏了!竟然一点不通人情!你看皇上,不但不把太后当年进宫之前嫁夫生女之事放在心上,还主动为太后把女儿找回来!这才是大仁大孝啊!”
  阿娇:“什么大仁大孝!明明是恬不知耻!我可学不会这样的孝道!”
  董偃左右为难,劝道:“太主、娘娘,都是小人该死!你们千万别吵了,要是皇上此时驾到……”
  阿娇冲他怒喝:“这儿轮不上你插嘴,什么东西?!”
  太主更加愤怒:“阿娇!你太放肆!”

 宫门外。
  车马停住。
  武帝纵身跃下,双手将卫子夫举起,抱下车来,冲韩嫣、卫青、公孙敖等挥手:“卿等各自请便!子夫,我们到家了!”
  他搂着卫子夫,连蹦带跳地往里跑。

  前厅。
  阿娇跺脚大叫:“你只顾自己骄奢淫佚,全不顾女儿我会因此更丧失脸面和地位!可您别忘了,您自己的脸面和地位也是要依仗着我的!”
  太主:“胡说八道!你这皇后不是我一手造成的吗?就是皇帝,也是我把他推上宝座的!”
  “你们吵什么?!”一声断喝,使她们都呆住了。
  武帝满面严肃,手却还搂着卫子夫,站在门口。
  阿娇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卫子夫:“这,这不是那个女奴……”
  武帝:“住口!这是朕新封的卫夫人卫子夫!”他搂着卫子夫走到太主面前,“姑母,你看,卫夫人与朕可还般配?”
  太主瞠目相对,说不出话来。
  阿娇颤声道:“妈,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为你的荒淫付出的代价!”
  她转身跑了出去.
  太主追到门口:“阿娇──!”
她眼见阿娇头也不回地远去,只好转回身来。
  武帝对董偃说:“董君,朕昨夜到府上,匆忙之中未备礼物。特召太主与你进宫,是为奖赏你伺候太主有功。朕赐你绢十匹,黄金百斤,并许你入宫不下马,见公侯不跪拜。”
  太主心情沉重而又复杂,走过来与董偃双双跪下:“谢主隆恩!”
  卫子夫在一旁看着刚才一幕,虽然不语但心中惊恐不由得流露出一二……

  王太后宫中。
  武帝与王太后。
  王太后:“没想到,你倒颇有些手段!”
  武帝笑笑:“还不是依照母后教诲,凡事抢个先手而已。”
  王太后:“那董偃之事又是韩嫣探到的?”
  武帝:“不错,小嫣子是朕的宫中耳目,任何风吹草动,没有他不晓得的。”
  王太后:“人太精明也是不祥的啊……”

宫墙,城门,旁边的“公车令史”房。
公车令正在对着竹简叫名字,叫一个,用笔打一个点:“田肥,樊万年,郑玄成……”
旁边有一个小吏在给人们发放钱米。领取钱米的人们排着队,从公车令面前鱼贯而过。每人所得不过一角米,五文钱而已。
公车令:“盖延寿,东方朔……”
东方朔(出字幕)走上前来,伸出一个脱了漆的破旧的木碗,接住那一角米,并示意小吏将五文钱也扔在米上。然后,他并不象别人一样排着队走出去,却转到公车令的桌案旁,掂着木碗,很严肃地说:“大人,在下东方朔自参加策对,被皇上批了待诏公车,至今已经一年多了。我料到最近皇上必然会有召见我的意思。请大人费心,一旦皇上的诏令下来,千万马上传我见驾,不可误了我的前程!再说,皇上不能尽快与我讨论国家大事,这对于他自己和天下百姓也是非常大的损失啊!”
看得出东方朔必是经常如此语出惊人,公车令既不发笑,也不吃惊,只是不耐烦地说:“象你这样的人,皇上每天赏你一口白食儿吃,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你还要讨论什么国家大事!快走开!别站在这里碍事!赵吉,张定国……”
东方朔边踱着方步往外走,边摇头自语:“对于必然要发生的事情,他居然都不肯相信,真是愚不可及。”

宫墙边。
东方朔走过来,懒洋洋地靠在墙上。
他的旁边,领钱米的队列在缓缓移动。
两个侏儒拿着钱米,说笑着走出来。东方朔向他们招手。
侏儒们走上前来,抬起头问:“东方朔,叫我们有什么事吗?”
东方朔板着脸说:“你们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侏儒:“你又胡说!皇上派人召我们进宫,是叫我们来耍把戏开心解闷儿的,有什么祸事?”
东方朔:“唉,你们真是象猪羊一样,全然不顾即将被宰杀,只知道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可悲啊!可悲……”
两个侏儒对视一眼,有些半信半疑了:“看你这样子,象是说的有些来历。东方朔,快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方朔:“听说召你们入朝,名为侍奉天子,其实是设计将你们诱骗来,准备一网打尽翦除干净!试想,象你们这样的人,一不能做官,二不能务农,三不能当兵,留在世上只能白白耗费衣食,对国家毫无益处。所以决定一概处死,可以为国家节省许多开支呢!”
侏儒们脸发白了,但仍不肯信:“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官府何不将我们抓一个杀一个,倒要运进京城来,先养得胖胖的,岂不是多此一举?”
东方朔:“嘁!你们真傻!在外面无缘无故地杀人,那不会搞得人心惶惶?那样不利于天下的安定嘛!将你们诱进宫来暗暗杀掉,既神不知鬼不觉,又免得人心浮动,这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呀!”
侏儒们已被吓得浑身颤栗,互相拉扯着,说:“那、那我们赶快逃出京城去吧!”
东方朔喝道:“别跑!你们这两条小短腿儿,还跑得过羽林军的马蹄吗?再说,一逃跑正好有了罪名,反而死得更快!”
两个侏儒向他连连作揖:“那只有请先生设法搭救了!”
东方朔:“有我在,一定帮你们逃脱此难。唉,我这人心软,看不得别人无辜受死。来,你们只需照我说的去办……”
他蹲下身,向两个侏儒轻轻说着什么……

  太皇太后宫中。
  窦太主与阿娇前来探视,坐在榻旁。
  太皇太后睁着瞎眼,人显得更加衰老憔悴。
  太皇太后:“谁也不来看我了……连许昌和庄青翟也不来了。”
  太主:“妈,您操心太多,病怎么养得好?他们不来,您正可落个心净嘛!”
  太皇太后好象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自顾说下去:“也不知道他们把那个姓金的野种杀掉没有……耻辱啊……皇家的耻辱……”
  阿娇哭了起来。
  太主喝斥她:“阿娇,不要在祖母面前哭!”
  阿娇边哭边说:“她反正什么也弄不明白了,有什么关系?现在皇上根本不来见我,祖母管不了他了,您也不敢管他了!他夜夜都在宠幸那个下贱的女奴!妈,我该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
  太主:“我有什么办法?你以前对他穷凶极恶,他羽翼未丰才暂时忍气吞声,如今没了约束,他还能不跑得远远的?你这是咎由自取!”
  太皇太后又在自言自语:“不该心慈手软,没除掉那个假冒处女进宫的坏女人……后悔也晚了……让她的儿子当了皇帝……破坏祖宗法度的准是他……”
  阿娇仍在低声哭泣……

  武帝内宫。
  武帝与卫子夫在宴饮观赏歌舞,韩嫣在一旁坐陪。
  一曲舞罢,武帝摇头:“不好!不好!毫无新意!子夫,还是听你唱有味道。近来可有什么新曲?”
  卫子夫:“臣妾刚得到司马相如谱写的《风求凰》曲,听说是卓文君与他相恋时二人唱和的情诗。那真是情真词美,可惜臣妾唱不出其中那种真挚深切的感情来。”
  武帝大感兴趣:“你快唱吧!朕听你一说,已经觉得心都发痒了!”
  韩嫣离席:“陛下,臣愿为卫夫人的歌声伴舞!”
  武帝拍手笑道:“卫歌韩舞,定然是珠联壁和!请吧!”
  韩嫣:“不过这种婉约旖旎的歌曲,应该由女人伴舞,还请陛下稍候,容臣换上女装。”
  武帝:“好好好!快去快去!”
  韩嫣下。
  卫子夫:“韩将军着女装,岂不有些不伦不类?”
  武帝:“不伦不类也是一类嘛!且看他能出些什么洋相!”
  韩嫣已换好女装来到席前,深深一福,道:“臣妾特来为陛下和夫人献舞!”
  他的嗓音与形体都酷似女人,武帝和卫子夫一时都惊呆了。
  武帝:“啊呀!小嫣子!要不是朕与你一同长大,真要怀疑究竟你是现在男扮女装,还是平常在女扮男装了?”
  韩嫣笑道:“陛下别管是男是女!但请卫夫人一展歌喉!”
  弦管响起,卫子夫唱道:
  “风兮风兮归故乡,
   遨游四海求其凰。
   有一艳女在此堂,
   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由交接为鸳鸯。
   凤兮凤兮从凰栖,
   得托子尾永为妃,
   交情通体必和谐。
   中夜相从别有谁?”
  歌声中,韩嫣时而盘旋俯伏,时而腾跃飘飞,秋波频闪,柳腰如簧,把武帝看得如醉如痴,大叫:“小嫣子!有你这一舞,后宫舞娘三百皆可罢归田园了!”

  宫外长廊。
  王太后在两位宫女的陪伴下,正在散步。
  音乐和喧闹声传来,她有些奇怪地驻足聆听,说:“走,去宫内看看皇上在干什么!”
  宫女陪她转向走去。

  内宫。
  卫子夫正唱到最后。韩嫣飞速旋转,裙裾翻飞,令人眼花缭乱。
  曲终,韩嫣以身委地,好似一朵盛开的花朵。
  武帝高兴得狂叫,提着酒壶跑过去,冲着那“花心”—─韩嫣的嘴里就倒,还叫着:“跳得好!朕赐你饮干此壶!”
  韩嫣就躺在地上接完酒喝,才爬起来微带醉意福一福:“臣妾谢陛下雨露之恩!”
  武帝大笑。
  正在此时,王太后进来了,一眼看到韩嫣的装束,不由得怒喝道:“韩嫣!你在干什么?!”
  武帝的笑声戛然而止,忙拱手道:“儿臣不知母后来了,正与韩嫣和卫夫人作耍。”
  韩嫣慌慌张张地想溜走,被王太后又一声喝吓得赶紧跪下:“韩嫣!你好大胆!”
  韩嫣叩头:“小臣只是为了逗陛下开心……”
  王太后:“你穿得这么不男不女,与天子之间无尊无卑!你想引诱皇上变坏吗?你想让他作个荒淫无耻的昏君吗?!”
 韩嫣连连叩头:“小臣该死,小臣不知这玩笑开不得!请太后恕罪!”
  武帝:“母后,是儿臣让他换女装的,儿臣知错了!请母后饶恕韩嫣吧!”
  王太后叹了口气:“皇上,是我让你暂时寄情声色,为的是叫你韬光养晦,避过锋芒,以待时机,作个千古留名的有为君主!你若本未倒置,可就太令我失望了!”
  武帝:“儿臣谨记教诲!”
  王太后:“韩嫣,你以后若再敢惑乱天子之心,我可不饶你!”
  韩嫣:“小臣再也不敢了!”
  王太后拂袖而去……。

宫墙,城门。
武帝的车辇、仪仗驶入。
突然,那两个侏儒扑上前来,跪倒在路旁,大声哭喊着:“陛下,臣等特来请罪,请陛下赐死!”
武帝奇怪地伸出头来,问:“喂!怎么回事?”
侏儒:“臣等已经听说陛下有旨,为免得空耗粮饷,要将臣等这样的废人一概处死。所以在此等候陛下裁决,已经候了三天了!”说罢以头撞地,号哭不止。
武帝生气地:“是谁对你们说的?”
侏儒:“是东方朔将陛下旨意告知臣等的。”
“你们回去吧!叫东方朔马上来见朕!”武帝说完,挥手令车辇驶进宫门。
两个侏儒还追着喊:“陛下,究竟杀不杀臣等?”
武帝:“要杀也先杀东方朔!叫他快来吧!”
车辇进宫,丢下两个侏儒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内宫。
东方朔欣然走进来,兴味盎然地向四处打量。
一个宦官喝道:“什么人?乱看什么?”
东方朔笑嘻嘻地施礼道:“在下东方朔,与皇上有约,特来见驾。”
宦官不相信地:“你就是那个胡说八道的东方朔?你连脑袋都快保不住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东方朔正色道:“我与公公素不相识,公公为什么咒我?不瞒你说,东方朔今日进宫,必得皇上重用。请公公赶快禀报皇上,我等这个日子,早就等不及了呢!”
宦官瞠目结舌,半晌才说:“看来你真是东方朔!你等在这儿别乱走,我马上给你传进去。”
东方朔目送他急匆匆走进去,然后继续东摸摸,西看看。

内室。
武帝正在批阅奏章。
宦官趋入,报道:“启禀陛下,东方朔来了,说是等着皇上给他官做呢!”
武帝沉着脸,扔下笔,说:“叫他进来。”
宦官退出。不一会儿,东方朔出现在门口。
只见他双手撩起袍子前襟,略躬身,小碎步,一直走到武帝桌案面前,才跪倒叩拜,然后挺直身子,声音朗朗地说:“臣东方朔,自参加策对,蒙陛下批为待诏公车以来,至今已经一年零三个月又二十一天半。今日终于见到了皇上慈祥的面容,于是可以死而无憾了!”
武帝几乎忍俊不禁,勉强克制住,尽可能严肃地说:“朕是看你的策对写得有趣儿,才将你留下。你是不是闲得无聊了?怎么竟敢造谣惑众?难道就目无王法吗?”
东方朔却毫无惧色地答道:“哪怕陛下马上叫臣去死,臣也要把话说明白。那两个侏儒身长不满三尺,而臣身长九尺三,他们每次领多少钱米,臣也领多少钱米。侏儒饱得要死,臣却饿得要死。陛下既然是招揽人才,可用的用,不可用的就干脆把他们赶回家去!何必留在长安,弄得他们什么事都没干成,反而饱的饱死,饿的饿死,岂不可怜?”
武帝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喘不上气儿来。
东方朔却仍一脸正经,跪在那里,恭敬地看着武帝。
武帝越看他越好笑,半天才抹着眼泪,说道:“你不用再在公车令那里待诏了,朕封你为侍郎,让你能够每天见到朕。你看可好?”
东方朔拜了一拜,说:“升官对于臣来说倒是没什么,只是恐怕陛下今后免不了经常要这样哈哈大笑,万一哪天笑得岔了气儿,却是臣的罪过了。”
武帝再一次狂笑不止。

  朝堂。
  武帝:“众卿,今日有何事上奏?”
  张骞出列奏道:“陛下,臣张骞昨日已从东瓯国归来,现将此行始末禀告陛下。”
  武帝:“哦?张卿长途跋涉,未及休息就来上朝,朕甚嘉许你勤于政事!东瓯闽越之争究竟卿是如何处理的?”
  张骞:“臣持天子节杖抵达会稽,令太守发会稽守军往救东瓯。然而统兵的司马说我没有虎符不肯发兵。臣因东瓯军情紧急,不得已用天子名义杀了不听命令的司马,发会稽军火速驰援。闽越军摄于大汉天子的威严,罢兵退去了。”
  武帝:“好啊!臣能根据情况灵活行事,使大汉国威扬于化外,虽然假朕之名杀了司马,却有功无过!”
  张骞:“臣谢陛下不责之恩!现东瓯国王唯恐闽越再来攻打,请求天子准许他举国内迁到到江淮一带安居,他愿作大汉的一名百姓。请陛下恩准!”
  庄青翟出列:“陛下!臣以为不可!东瓯是越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使其内迁与大汉百姓杂居,恐生意外的祸乱!”
  张骞:“你不要危言耸听!东瓯请求内迁,说明化外之民向往大汉的礼仪和富强!若拒绝他们,只能使化外万邦认为我大汉气量狭小,容不得外人!”
  许昌:“你这才叫作一厢情愿!那些蛮夷贪得无厌,天子若赐他们田地,他们只会认为理所当然,不但不会感激,说不定反要侵占更多的土地,那样做岂不是引狼入室?”
  张骞:“丞相言之差矣!东瓯国男女老幼不过区区四万余口,用得了多少土地来安置?准他们内迁是用很小的代价,扬天子威德于四海,这种一本万利的事不去做,不知丞相是不是认为大汉天朝只能划地为牢,凡国界之外的事一概可以不理睬?”
  武帝打断他们的争论:“好了!朕决定准许东瓯内迁至江淮之间,取消外藩国号,归属当地郡县管辖!张骞,朕再赐你天子节杖,你可再往东瓯,监督他们迁徙!”
  张骞:“臣不敢懈怠,明日就出发!”

  许昌府上内室。
  许昌和庄青翟面面相觑,半天不说话。
  许昌叹口气:“庄兄,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对你我的意见不屑一顾,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庄青翟:“是啊,只怕太皇太后一死,你我也就大祸临头了!”
  许昌:“总不能坐以待毙,要想想办法呀!”
  庄青翟:“如今皇后失宠,我们要是能帮助她,使皇上回心转意,日后皇后一定能庇护我们的。只是……如何着手呢?”
  庄青翟:“哎——,我倒想到了一个人!”
  许昌:“谁?”

  窦太主府上客厅。
  窦太主与许昌庄青翟分宾主就座,董偃立于太主身旁。
  太主:“许丞相,庄御史,二位朝廷重臣来到我这无职无权的老妇家中,真个是蓬壁生辉!不过,二位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许昌:“太主是当今皇上的姑母和岳母,虽然无职,怎说无权?我二人有许多事需要仰仗太主呢!”
  庄青翟:“就是就是!朝廷上下都认为我们二人是太皇太后提拔的,与皇上不和。其实我们是一心为汉室效力的忠臣啊!此中的委曲还请太主明鉴,得便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
  太主叹口气:“二位大人有所不知,我目前是自顾不暇啊!皇后失宠,牵连我这个作岳母的也在皇上面前失去了面子。我也正在日思夜想,看谁能去为我母女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呢!”
 许昌:“这些我们也略有耳闻。不瞒太主说,我二人今日前来,就为给太主出个主意,若能使皇上对皇后回心转意,万望不要忘记我二人进言之功。”
太主:“二位大人有什么高见请马上赐教,若能有转机,我绝不忘二位恩德!”
  庄青翟:“如今最能亲近皇上的,一个是卫夫人,另一个是韩嫣。卫夫人不可能为皇后当说客,而韩嫣却有可能……”
  太主:“韩嫣?一个佞幸之臣,我们怎么拉得下脸面去求他呢?”
  许昌:“太主和皇后都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自然不能亲自去结交韩嫣这种人。不过,府上却有一人堪当此任。”言罢笑看着董偃。
  太主:“你是说董郎?”
  庄青翟:“董君是太主亲信之人,而结交韩嫣又没有屈尊之虞,岂不是最佳人选?”
  太主:“有理有理!董郎,这事你可办得了!”
  董偃:“太主差遣,小人定当冒死效力!”
  许昌:“太主、董君,日后千万互相作个援手!”
  庄青翟:“祝董君马到成功,若皇后重得皇上欢心,就是太主与我二人的福份。”
  太主:“二位大人既然相托,我们从此便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未央宫内宫。
  武帝在踱步,不时向里屋张望,颇有几份焦急之色。
  太医从里面出来,武帝忙迎上:“太医,卫夫人得的是什么病?”
  太医拱手道:“恭喜陛下,卫夫人气血调和,并没有病。她是怀上身孕了!”
  武帝大喜:“此话当真?”
  太医:“脉象如此,千真万确!”
  武帝向里屋跑去。

  里屋榻旁。
  卫子夫安卧榻上,额上敷着湿巾。
武帝急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子夫!怪不得朕连续几夜都梦见宫前长着几株高大的梓树!梓子同音,原来应在你要给朕生儿子了!”
  子夫:“陛下高兴得太早了,是儿是女还不知道呢!”
 武帝:“你能生女儿就一定能生儿子!总强过皇后百倍,朕当太子时就与她成了亲,可她至今连个老鼠也没见生出来啊!”
  卫子夫嗔笑道:“陛下!看你说的多难听!”
  武帝哈哈大笑。

  夜。韩嫣府大门。
  董偃骑马来到门前。
  董偃下马上前拍响门环。
  门官探出头来:“什么人?”
  董偃:“请报知韩嫣将军,馆陶太主家人董偃求见。”
  门官缩回头去。

  厅堂上。
  韩嫣正与一武士斗剑,两人进退腾挪,刀剑撞击,铿锵有声。
  门官:“门外有馆陶太主家人董偃求见。”
  韩嫣将剑掷给陪练的武士,说:“有请!”

  客室。
  韩嫣与董偃分宾主就座。
  韩嫣:“我也按皇上所定,称呼你董君,行吗?”
  董偃:“在下卑贱之人,但凭将军心意,叫什么都是可以的。”
  韩嫣笑笑:“董君过谦了!君乃是太主心爱之人,而太主是当今皇上的岳母,如此说来,君实际上和皇上的岳丈差不多啦!”  
  董偃躬身:“将军不要取笑在下。皇上宽宏大量,不治在下玷污皇室名声的罪,在下只有诚惶诚恐,但求太主、皇上和皇后都不要觉得我的存在是一种累赘就好!”
  韩嫣:“很可怜,却也是很实际的想法。但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我从无交往,你怎么会想到要来向我推心置腹说这番话呢?”
  董偃:“大人请恕我直言,我与大人虽然出身经历不同,但有一点却完全一样,那就是你我都以色相取悦于尊者。”
  韩嫣皱皱眉头,隐忍着不发一言。 
  董偃:“既然我时常有如履薄冰之感,想必大人也是如此。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下早有结交将军一诉衷曲的心愿。却又因为自卑,恐怕引起大人的厌恶。今日鼓起勇气,登门一吐为快,万望将军不要鄙弃在下!”
  韩嫣被刺到了痛处,沉默了片刻,躬身道:“董君对事理的分析精辟而透彻,真是在下意想不到的!不过,我想董君不仅仅是想寻找同类互相怜惜吧?还有什么话请但讲无妨。”
  董偃:“大人何等聪明的人,在下没说出来的话定然也在大人意料之中了。如今皇后失宠,连同太主都感到失了面子。在下今夜实是受太主托付,结交将军作个内应,只求能让皇上回心转意,与皇后重修旧好。”
  韩嫣沉吟道:“太主所托颇令我为难!董君有所不知,卫夫人刚刚有了身孕。母以子贵,皇后想挽回皇上的情爱更增添了一重困难。”
  董偃吃了一惊:“如此说来,事情更紧迫了!将军是天子心腹,万望设一良策,为皇后和太主挽回颓势!”
  韩嫣:“我倒有个以退为进之计,不知太主和皇后能否采纳?”
  董偃:“请将军赐教!”  
  韩嫣的嘴凑向董偃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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