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念本人支边三十一周年 作者:大卫


公元一九六九年四月十四日,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在那含有两个不吉利的“四”字的日期里,与一千名同学,坐上北去的列车,离开生我养我的美丽的西子湖,奔赴千里以外的北大荒,也奔赴了苦难与痛苦,开始了我的社会大学。 
  直到十年以后,仍然带着那一只破木箱,带着一脸的苍桑与破碎的心,又回到故乡。 多少回,睡梦中被往日的回忆惊醒;多少回,心中泛起辛酸的泪花,这是永远的伤痕,这是永远的回忆……
  在那一望无垠的北大荒,有我的被埋葬了的青春与理想,那里的生活,真的是不堪回首。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身上的衣服越来越破,头脑越来越麻木,没有报纸,没有电灯,不知世界发生什么变化,没有思想,没有头脑,只有没完没了的劳动,日晒雨淋,秋收春种,苦练红心,最后成了一颗死了的心。   
   在支边第六个年头,我看不到变化,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出路,只有像牛一样地干活,像狗一样的活着。与其这样活着,不如早日解脱。 
  那一天的夜里,照样没有电。世界一片漆黑,整个农场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墓。我独自一人,坐在土坡旁,想到了死。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样活着,毫无意义,等于是慢性自杀。还多一层精神折磨,不如来个快速解脱?这时,想到死是非常愉快的事情。终于可以以死来离开这种处境,离开这个地方了。终于有一条出路了。   
  我听说我的一个同学,在下乡的第二年自杀了,我还听说,一个大学生被打成右派后的第五年自杀了。难怪他们都会选择同一条路。我也要这样做。这才是我的惟一的出路!这时,我的心情忽然好起来了。就像一个难题,得到了答案!我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接下来要想一想以什么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最合适。 
  秋风乍起,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难道我就这样离开人世?心有不甘呀!不行,让我再想想。想好了再说。 
   这一想就是几年,以后的事就是没事了。   
  今天当我回想起这一段,还真有点后怕。多亏我是个胆小的人,也是个谨慎的人,是个慢性子,凡事要再三想好了再去做。要是个性急的,诸位恐怕连我的坟地都找不着了。   
  但我确有这样一段真实的思想过程。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说出来,只是为了纪念,纪念那一段日子,纪念过去的一切。不管那是光明的,还是黑暗的。 

  
                       200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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