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雪

流年似雪

冬月岁暮。怀念北国的壮美风景：冰封雪舞、逺山衣冠如玉……想起年少时冬日里的乐趣。

雪后初霁。阳光把白雪融化，在屋檐下凝结成一排钟乳石状的冰凌，剔透晶莹，光洁如水晶一般。看着让人喜欢，便用竹竿把冰凌敲下作冰棍啃，咯嘣咯嘣惬意无比……

七十年代中期部队驻军东北，俄式营房红砖灰瓦。一到春季，屋檐下常常缀满冰凌。新兵大郑掰下两根，旁若无人顽童般吃了起来，满足的两眼眯成一条缝。一旁的南蛮子目光诧异，我却心有灵犀。

见他吃冰溜子时哪顽皮样子，感觉有意思。问他，他说老家有冬天吃冰棍的习惯。小时家境贫寒，看人家吃冰棍自己馋，便和一些穷伙伴打冰溜子解馋，久之便吃习惯了，见到冰溜子就忍不住，也许是火大。他说，他当兵也没什么志向，只想闹个党票，复员后有个固定的工作。

我望着外表憨厚、内心老成的大郑，感到他的要求不高，应该能实现。

大郑是吉林兵，家在长春郊区。高高的个子小眼睛，平时极少说话，喜怒不形于色，也不和他人往来，没什么朋友。政治学习总是最后一个发言，说几句敷衍了事的应景话。他智商不低，日常训练不落人后，平时公差勤务挺有眼力见，不吭不哈心中有数，属于挺让领导放心的兵。

一次夜间训练归来，三排长洗漱时将手表忘在盥洗间。早起时去找，不翼而飞。

当时在连队手表算是奢侈品，丢表是大事情。全连集合指导员老李训话，绵里藏针敲山震虎一通诈，然后解散个人学习。两小时后手表又神秘回到盥洗间窗台上。物归原主皆大欢喜。老李怀疑是大郑干的，找他谈了一次话，他噤而不答。老李察言观色，可苦于大郑眼睛太小，看了半天没看出名堂，只得作罢。

“这小子城府挺深，小眼睛里似乎隐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老李说。

老李是河北献县人。面如满月，眉宇间总是含着笑，善意融融。有谋略，为人极精细稳重。我和他相识十年从未见他发过火。后来到营里当教导员，再后来因心脏病转业回河北老家。

大郑当了四年兵，复员。当时我在农场改造，他离队前和几个复员老兵到农场和我告别。见他情绪不高，一问方知组织问题没解决。他说指导员对他有看法，说他政治学习发言不积极。望着沮丧的大郑，想劝他两句又感到有些俗，便没说。

大郑复员后回乡在生产队开了两年拖拉机，包产到户后他又到城里汽车出租公司开出租车。一次省城搞电影节，有一广东珠宝商酒后不慎将一箱珠宝遗忘在出租车上，报案后警方查了许久，始终未查出结果。丢失的珠宝价值数百万，此事在当地轰动一时。事后半年，大郑辞职回乡，后来不知所踪。

熟悉的战友说他便是当年拉广东珠宝商的司机。

如果事情属实，老李真是眼毒。

2012-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