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移民侧影】:坏念头都是罪恶 作者:散白雾


 

【华盛顿移民侧影】:

坏念头都是罪恶

上周去ICF新办公楼,遇见前同事佩佐-萨瓦措,资深统计学家/虔诚天主教徒。我们寒暄,他头发白了不少,脖子上还戴着支持脑袋的圆圈枕头----他患颈椎突出症。他说要永远效忠于公司,给公司的最后礼物就是要死在电脑前让他们送到太平间去。这可能是真话。他没能力休闲。去海边连衣服都不脱,拿本书读,等老婆孩子玩累了回家,十天后仍然白着皮肤回来上班。

佩佐出身古巴难民,革命前其家族属上层社会,祖父辈有外交家,名医,银行家。美国的平权政策把古巴人看作西班牙裔,提供各种政府对弱势族裔的优惠。殊不知古巴人比其他中南美洲移民强了不知多少,论教育论经济论工作都厉害。而佩佐完全是个白人,纯南欧血统(直到最近其家族内才有了族外通婚----侄儿娶了个中国媳妇)。他身材高大(但发福松垮),两撇毛松松的胡子,一头乱发。他妻子为安格拉撒克逊(即西北欧族裔----习惯上为美国精英来源),内科医生,出自美国名门,高曾祖父是内战时名将/林肯的驻俄大使。但他们儿女都算成西班牙裔,享受政府给的好处(入学,奖学金,寻职业)。不成文规矩是:结婚两方之一是少数裔,子女则是少数裔。我愿大家都娶黑人或西裔女,把全美国搞成少数裔。

人都有怪癖。佩佐有若干:第一,他绝不乘飞机,开会出差凡是须飞则罢。连他最热心的全美统计学会也都不去----除非是在华盛顿本地。他怕空难死后尸体无法全身入土,因为圣经说死后不入土者不得上天堂。二是不跟人午餐。公司的同事喜欢在会议室一起吃午饭聊天。而佩佐总是在吃了饭之后才来;谈天说地他是主力但绝不吃饭。一次我无意间撞进他办公室见他正在吃饭,满嘴是面包残渣和西红柿酱,吃相之恶,见我马上狼狈不堪,咕噜着解释什么我无法明白。还有一怪病是绝不参加派对。他自言没有社交技能,且无法自控见食物就大吃不止,是一种行为情感疾病。

最可笑的是:开项目会议,他总要不断说话;若叫他闭嘴让别人说话,他5分钟之内就打起瞌睡来,再过5分钟即可听到其鼾声渐起。大家笑开,他才惊醒四顾,咕噜着道歉(称其父亲—古巴旧政府驻巴拉马大使---即有此心理疾病,叫做中心发言人综合症? sorry)。

我欣赏佩佐明亮厚重的男中音(我告诉他有戏剧歌唱的本钱,他敷衍地哼一声)。他讲英语带轻微的口音,讲到热心话题(天主教教义/南北战争/统计分析)滔滔不绝。他历史知识丰富,下得一手象棋,常在网上与人或电脑玩,自称同世界冠军卡斯帕诺夫下过一盘。问他美国内战历史的任何事情,他都晓得,而且一发而不可收拾----你说要去开会了,他才跟你一起走出办公室,一边还在总结其观点。

他每天与我通报多元高价值信息:贝多芬生日啦,中国八一队跟乔治城大学篮球队大打出手啦,天主教万圣节啦(他去墓地沉思),股票大跌咋办啦,观鸟(其爱好之一)发现两对红衣主教鸟啦,卡斯特罗弟弟上台啦,老板的老板辞职啦,俄国反普丁领袖被逮啦,红皮又输给乌鸦啦,视网膜脱落做手术啦…..新闻之后就是背景报告,信息量颇大。

学统计的都多少玩世。概率理论就有玩世成分。但统计学家佩佐坚信/迷信因素分析之类,令我怀疑他在随时保卫自己的饭碗。对天主教更不消说,几十年如一日,每周几次去教堂。有次我们在DC开会中午去附近一座大教堂观光,见有人在做忏悔。他的一个教义把我吓了一跳:哪怕是一个坏念头都是罪恶,都必须对神父忏悔。他随手指指街上走过的女人说,比如我心头对那女人产生了欲望,哪怕啥也没说没干,都非得对我的神父悔罪不可,否则必遭惩罚。

那,我问他,我每天都有无数罪恶了?

他正儿八经地说,是哦,每人每天都有,所以必求神饶恕呢。

我问:要不就会死后进地狱?

他极其肯定:当然。

                                                                  2014-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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