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草原知青在朝阳党校 作者:吴晓


 

一位草原知青在朝阳党校

我和初世同相识,是1972年夏天在他们大队(东乌旗道木德高比公社阿尔山宝力格大队)的山沟里盖战备房子时,当时叫301工程,是旗里组织的。初世同是沈阳人,他自我介绍“是北航附中的”。“中”念成“宗儿”,带儿化音。在一块儿呆了有八十多天,后来再也没见过。听说后来是局级领导干部了。当时在工地的大约有二十多知青,记得还有刘松江、刘大中、柴连启、方运加、王金山、李文才、赵国栋、冯兰津、张金城、姚杰、张国勇、江肃军、胡良骥、徐隆隆等,还有后来在雍和宫的锡林浩特知青乔凤牖。其中绝大多数人后来再没见过。很想念他们。前几年看到一本中共朝阳区委党校建校45周年特刊,里面有原副校长王仪宁的回忆文章提到初世同,文章记述的是1973年他回北京后到党校以后的事。

当时区委党校的炊事班长王俊江为了给学员改善伙食,本着少花钱多办事的原则,认为买牛肉不如买活牛,自己屠宰能便宜很多。双桥农场的淘汰奶牛或小公牛成了党校院里常见的东西。第一次屠牛大战,王师傅从双桥请了三位屠牛高手操刀,三位彪形大汉手持扁担、绳子、12磅大铁锤和钢锯,气势汹汹来到党校后院。大家都来看热闹,又不敢靠近,只敢躲在食堂里,隔着窗子坐山观虎斗。

只见三条大汉把扁担横绑在牛脖子上,两个大汉一声呐喊把牛压倒在地上,另一员大汉抡起大铁锤朝牛的天灵盖就是一锤。按程序,牛昏倒后,用大锯锯下牛头,再剥皮剔肉。没想到一锤下去,牛不但没休克,反而一声怒吼站立起来,掀翻左右两条大汉。形势急转直下,怒牛带伤,带着扁担冲向三条汉子。幸好院内有树,三条汉子在树后躲过牛的攻击,瞅准机会又扑上去,抓住扁担想把牛按倒。怒牛奋力挣扎。两条大汉像小孩打秋千一样,眼看支持不住了。身手不凡的铁锤手眼疾手快连击两锤将牛击倒。食堂里观看屠牛大战的王师傅脸色都变了,呐呐地说:“下次不干了。”三条大汉像英雄一样被人们簇拥着来食堂洗脸喝酒,享受胜利者的喜悦。

初世同走到王师傅身旁,声音不大地说:“杀牛用不着这么大动静,一把小刀就够了。”听到这话的人都瞪起眼睛看着这位带着眼镜、个头不高、略显文静的经济学教师。人不大,口气不小!虽然初世同是内蒙古插队知青,可是刚经历过一场屠牛血战的人们,怎么也无法把这个个头不大的文弱书生和杀牛的事联系起来。

校长李根蒂和王师傅严肃地问初世同有把握吗?初世同肯定地点点头说:“只要一把小刀就行。”又一期短训班开班,又一头牛被牵进党校院子。这次没有屠牛大汉,只有一把电工刀和戴眼镜的初世同。临上场初世同说,需要一名牵牛鼻子的人,不然牛头来回乱动,不好下手。在场十几个人愕然,半天没人应征。王仪宁看出自己还灵便点,就硬着头皮站出来。大家仍躲进食堂隔窗观战。

只见初世同举起电工刀轻轻地向牛骨中间的头骨插下,牛没有反抗,没有痛苦,连一声也没吭就砰然倒地。屋内一片惊呼。

“党校有一个屠牛高手,宰牛比宰鸡还轻松。”消息不胫而走。双桥农场、东坝农场等单位都来求师学艺。

就是这个初世同,屠牛是好手,上课是好手,讲故事更是好手,经常给大家讲古论今。“文革”后期还是因言获罪的年代,祸从口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党校唯一因政治问题停职审查的就是他。

祸从越王勾践的故事而起。当时党校后院有很多菜地,花生熟了,大家边收花生边听他讲故事。问题出在故事的结尾上。范蠡带着西施出走,有人问了一句:“胜利了为什么还要走呢?”“不走不成了走资派了。”初世同开玩笑地回答。

现在的人们可能无法理解“红色恐怖”是什么东西。这句话一出口我们就觉得惹祸了。果然隔墙有耳。有人抓住这句话越级向区委举报党校的“反革命言论”,还向公安局报案,要公安局抓党校的现行反革命。事情闹大了。区委接了举报不得不来人调查。大多数员工回答是:讲故事是有的,但最后这句话记不清了。有人托辞当时上厕所了;有人托辞没注意,在聊别的话题。传达室的老林是个有名的老好人,又是老党员。工作组的人认为老林不会撒谎,给老林做了很多工作。老林一直尴尬地笑着,还是回答“记不清了”。老林都记不清了,就是记不清了!可以向区委打报告“查无实据”。结果不了了之。几个闹事的人很没趣。可见人心所向,大家对无原则的政治斗争、政治迫害已经烦透了。

                                                                  2011-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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