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阿米什 作者:塞娅


 

路遇阿米什

我们从奥本汽车博物馆回家的路上,路过了一个阿米什人住的小镇Shipshewana,一下子从轿车回到了马车时代。

阿米什人拒绝使用汽车,他们以马车代步。满街是黑或棕色的高头大马“得得"的跑。车轮是铁做的,人坐在黑罩子里,手探出来抻着缰绳。像是在中世纪。

这是一群古老宗教的信徒,18世纪初为了逃避宗教迫害从德国或瑞士逃到美国。他们所恪守的信条,简言之就是与世隔绝,出于对“骄傲”的恐惧,对“谦卑”的推崇。

骄傲,是指显示身分和虚荣。

谦卑,是指顺服和交托。

所以汽车拖拉机收割机等一切电力设备,都是违反信约的。因为太快,太个体化,引起嫉妒,邻居竞争和族群不合。

电视电话电脑也不能要。因为向外界走得太远。同时购买这些显示身分地位的电器,会造成个人或家庭的虚荣心。

上学只在私塾里上,上到八年级为止。因为学历太高对生活毫无帮助,只会引发个人野心和物质欲望。

衣服不能有领子扣子图案拉练或皮带等等。不能戴首饰,施脂粉。因为这些都是虚荣的标志。阿米什传统手工——无脸的布娃娃,是他们的典范和象征。

和我们并行的一辆马车,同时在一家饭馆门口停下来。他们去停马场,我们去停车场,紧挨着。

马车里走下来一家四口。父亲蓄着山羊胡(已婚的阿米什男子都要蓄胡须),小男孩和父亲穿的一样,古老的背带裤和黑帽子,很显老成。母亲和女儿穿长裙,戴着简·奥斯汀小说里说的那种小白帽,并戴着和农家妇女不太相称的近视眼镜。

近亲结婚给阿米什族群带来多种遗传病。但他们并不治疗,也不避孕,谦卑地接受“上帝的旨意”。

街上的阿米什人,如不坐马车,就骑自行车,或一排排的步行。这有点象我们国内农村的赶集,可那是多么的热闹和鲜艳。阿米什人呢,却是静悄悄的,走自己的路。不敢随意拍照。阿米什人不照相。过去有报道,两个阿米什女孩被劫持,因为女孩家里没有电话,没有照片,家里人只好到附近有电话的人家去报警,向画师描述女孩长相来制作素描图,然后交给警方去搜救。

饭馆里人很多。四面八方的人都爱到这里来吃阿米什人做的饭。饭菜的陈设非常简单,简单得像是从任何一个农家厨房里端出来的家常饭菜。但我们觉得这是到美国来吃到的最好吃的一次西餐。鸡,牛肉和火腿都鲜美无比,因为都是野生放养的,没有任何添加的化学成分。面条是手抻的,冰淇淋用现用的新鲜牛奶摇制。

外来人吃饱喝足后,都爱拥进镇上的店铺观光。第一目标是阿米什人的家具店,阿米什人打得一手好家具,不用钉子只用榫头。放一张这样货真价实的大床或橱柜在家里,那该是怎样的品位!第二目标,是去买阿米什妇女缝的被子和绣品,轻柔又松软,纯朴的图案正符合最新的时尚。最后要去的,一定是阿米什的土产店。如今的食品添加剂太多了,哪里能有这么丰富的粗谷杂粮来治现代流行的血栓糖尿病呢?哪里能有这么地道的果酱辣酱来让我们回味童年的绿色呢?

这时候,到处都可以听到对“古人”“素人”“隐世人”的啧啧称赞。过后却又犯糊涂,这真是阿米什人做的吗?不是说他们与世隔绝吗?一张餐桌卖一万块钱,他们电灯都不用,坐在油灯下点这些钱,拿来干什么呢?还有那些花纱窗帘儿,是照什么样制出来的呢?听说阿米什人家的窗户可都是用清一色的遮光布挡着的。另外,那些土产品,连保质期都不写,货架上的药也是过期的,这这这不是骗人吗?

呵呵我说,阿米什人连医疗保险都不买,吃过期药当然不在乎,更何况过期的米面呢?你要是真想过古朴的生活,那是连发霉的东西都可以吃的。高级家具和花纱玩意儿,本来就像空气一样,是虚荣的东西,你还管空气是从哪里来的吗?再说,你真的相信有什么“隐世人”吗?只要是人,都有人的天性。阿米什人也是人,又是那么一群谦卑顺从的人。要不是从小被他们的宗教管着,是根本抵抗不了现代生活的潮流的。比如在一个戴小白帽的阿米什大妈店里,她见我好奇她卖的搓衣板,就告诉我,“我也用洗衣机和烘干机洗衣服呢“。

我不赞同阿米什人对现代科技的态度。事实上所有搞科技的,都站在这个宗教信条的反面,致力于解放生产力,让生活更现代化更有效率。至于要还是不要,谁都可以选择,无所谓。但也不要强制不要。阿米什人的简单生活态度,我在一定程度上赞同,但不赞同那样的极端,因为太压抑人性,让人想起文革。国内有文化大师来美国参观阿米什农庄,撰文赞美唯有阿米什人之心,方可有生活之净美......我觉得那锅心灵鸡汤,最适合送给国内那些物欲深重的贪官商人社会明星们喝。老百姓们并不需要。

                                                               2015-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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