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了一个蒙古族媳妇 作者:白新卫


 

我娶了一个蒙古族媳妇

娶蒙古族媳妇的天津知青,据我所知除我之外,还有一个叫张金良的。他下乡插队在四子王旗白彦花公社。爱人叫阿迪雅,牧民。为他生育了一男二女后,便于40岁那年病故。张金良也因思妻伤心52岁那年撒手人寰,活到现在也是五拾七、八岁的人了。

我并不认识张金良,一个家乡的人,人不亲土亲。所以于2003年7月,专程乘长途汽车从二连去看望他。不料中途闻得他早已故去的消息,只好返回作罢。

常言道,结婚是必然的,搞对象是偶然的。结婚是上帝的安排,我看似乎还是有些道理。换句话说,结婚就是个缘分问题,是你的,你不想要都不行。不是你的你再去苛求也无济于事。有缘无份,有份无缘都不行,有缘又有份,才能做夫妻。你看看这颗地球上,泱泱60亿人而只有你们俩人相遇,看对了眼,结为夫妻,厮守终身,这不是缘分是啥?否则如何去解释。

1973年,一次我去旗里开会。一天中午,蒙古族知青拉金巴说:"到户家吃饭去,换换口味,"我不去,硬把我拉去了。

那家人是东北通辽人,蒙族。我们去的时候,只有那家的夫妻俩人在家。正当我们吃饭的时候,她,也就是以后成为我媳妇的那个她,金光闪闪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我看了她一眼,非常漂亮。打扮朴素,兰裤花褂,脚穿布鞋,头戴一条黄头巾,脸上白里透红,熠熠发光,焕发出姑娘的诱人的美。身材不高不矮,身段优美,举止大方得体,气质典雅不俗,走起路,一摆一摆的,像只小鸭子非常招人爱。

她看了我一眼,一言未发,拿起饭碗盛上饭,拿了一个小板凳,背对着我坐着,吃起饭来。不一会,饭吃光了,刷锅,打扫了家就走了。我在这时用眼的余光注意了一下她的背影,也是那样匀称婀娜,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心很平静。以后我又来过几次旗里,可能是上帝的安排,我都能够看到她。慢慢的说上话了。对她也有了些了解。她,21岁,高中文化,正准备去布勒太公社下乡插队,是本地知青。那家的男主人是她二哥。我知道在婚姻问题上,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张纸的道理,所以我没有主动表白过。随缘吧!但心里也泛起了奇妙的涟漪。

一天,我在公社突然收到一封信,莫名其妙打开信一看,是封情书!慌忙看落款才知道是她来的信,我很高兴。把信看完,放在桌上便去到房后取东西,回来一看信没了。再注意一下,放在桌子上的理发推子也没了。看来是我出去这当中进来人了,连信带推子都拿走了。真是瓜子里嗑出个臭虫-----什么仁儿(人)都有!不久人们都知道了小白找了个蒙族姑娘。

在她和我处对象的期间,不乏有钱有势的子弟追求她,但她不为之所动,始终死心塌地地跟着我这个穷知青。

人民常说:"金钱万能"。我看金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能,惟独在爱情这个问题无能,钱与权在爱情上不能为所欲为,随心所欲。即便你凭钱权得到了她,也只能得到她的肉体,而得不到她的心和爱情,这种爱情也是名存实亡,是苦涩的。传说清朝的顺治皇帝因得不到一个婢女的爱情而看破红尘出家五台山当和尚;慈禧太后不爱咸丰皇帝偷恋平民柳志同;工人出身的李玉琴不爱末代皇帝溥仪。都说明一个真理,爱情就是真心,无真心的爱情,只能说是"性爱"和动物的"本能"。所以我想我要好好地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爱情,好好地,实心地对待她别亏了人家姑娘。

有一天,爸爸来信说,准备把我办回天津去。已把弟弟从巴盟牧区办回了天津。我回了封信说,别了,我不想回去。因为我是初中生,回到若大个天津市能干啥?当工人,不愿意。整天和街道老太太在一起,怎么能行?!再有我这有了"牵挂"。爸爸随了我。

其实,在婚姻问题上,我还是多少想过一些。根据我的情况,我的想法是不找对象。因为当时还是个知青,根本无条件谈婚论嫁。即便让我找也不能从天津、北京知青中找。道理很简单:自己家庭成分不好,回天津的可能性不大。哪个天津、北京姑娘愿意和我在内蒙呆一辈子?搞上几年吹了,失恋的滋味肯定不好受,要不怎有青年男女因此而死去活来的。我可不想品尝这个味道。还有目前我也不想回天津,原因上面已讲了,那时也有几个天津知青围着我转,她们考虑的都不实际,我也不敢和她们谈这个问题,一切随缘吧。

找个蒙古姑娘做媳妇,我从没考虑过。因为在当时,就依我的眼光来看,在牧区(九个牧区公社都去过),没有一个漂亮的蒙古姑娘。其实道理很简单,在牧区生活的女孩子,由于当时生活困难,从小就撵牛放羊,风吹日晒,超负荷的劳动,加上早婚,女孩子们不可能发育好,都走形了。

1995年夏天,我回了趟阔别了22年的大队。目睹了改革开放给牧民生活带来的变化。一切都变了,欣欣向荣。生活上的提高,使牧区的姑娘变得漂亮起来。有的简直可以说是美女。无论是身高、五官、皮肤、风度气质、言谈举止,内在外在的素质都与先前不一样了。将女孩子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营养的多样化,文化修养的提高,科学的护肤,恰当的修饰,更让牧区的姑娘亭亭玉立,勾魂地诱人。

蒙族的知青也都来自牧区,所以也显得很土,也是当时那个年代的影响,当然现在的蒙族知识分子可不一样了。有文化、有气质的女孩子个个出落的如花似玉,让人眼花潦乱。

以后她家人也知道了这件事。除了她二哥有些不同意外,别人都无所谓,她二哥不同意的原因是想让她找个蒙族。当时蒙汉通婚,在蒙古族人中还是有点阻力的。主要是历史上汉族统治者对少数民族的残酷统治,使民族之间的积怨太深,再有为了本民族血统的纯洁性,我看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于蒙汉通婚,那个年代里年轻的蒙古人还是能想开的。我去年就听一位蒙古女同志讲,当年她爱上了一位天津知青,怕父母不同意就没敢表白。要不现在到了天津生活多好!随着时代的变化,在蒙汉通婚问题上,也有了很大的观念上的变化。蒙汉通婚现象比比皆是。子女的民族,随父随母都可以。连她最不同意找汉人的二哥,到后来,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姑娘全部找了汉人,结了婚。

我家也不同意找个蒙族,原因是:我这下就回不了天津了。再有对蒙古族存在偏见,认为粗野。不知道我给他们领回个啥东西。用我弟弟的话说:丢人。为此我妈妈还大哭了一场。专门从我的知青朋友那打听,这个未来的媳妇是啥样的。我们同学说:大娘,放心吧,漂亮着呢!

说到漂亮和称心,我前几年还和她没事闲聊天时说过,说来也怪,自我找她以后,就没再见过一个称心漂亮的。我也没想到自己遇到的是旗里的一枝最好看的花儿。

然而,三年的恋爱期间,我给花一样的她,只买过一块儿布制的小手绢,是从白音敖包公社供销社买的,三毛钱。

她那时在四子王旗布勒太公社当知青。我在集宁念中专,后在旗电影公司工作,一直是两地,见少分多,没有花前月下,只靠书信传情。她给我写的信,至今几乎一封不差地保存着。我和她说过,等我归天时。一并"入炉为安"吧。

人的确漂亮,我常和孩子们说,你妈年轻时那才真是漂亮。不过她过了二十七岁后,我觉得就不怎么好了,走下坡路了。三十至四十之间,有段时间还可以,过了四十就明显的不行了。现已五十五岁,徐娘半老,人老株黄,彻底完蛋了。有时我逗她:"吃饭时,你最好不要坐我对面,以免影响我的食欲。"人是不美了,但我们携手共同走过了三十年,感情一直很好,生活越来越美。

七六年结的婚。她当时刚从四子王旗布勒太公社选调在四子王旗卫井公社小学当小学教员。结婚证就从卫井公社开的。当时我27岁,她24岁。

婚后回天津,途经呼市候车,在呼市被分配到旧城澡塘子住了一夜,俩人还不在一个澡塘子住。她住的那个澡塘子很大就她一人,我很担心。半夜三更联防人员和民警还来查证明,很扫兴。

到了北京,在二楼候车厅地上躺躺坐坐地凑合了一夜,第二天乘车回的天津。让她受了委屈了。不过她觉得无所谓,那年月的人苦啊!要求不高。

到了天津,家里人、邻居都来见了这位蒙族媳妇,都说:"恩!不错。呀!你看看她还会说中国话呢!"我姐说挺俊的,就是不该是个蒙古人。

在家里连她共八口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就等于把喜事办了。那顿饭也就花了十五块钱。合现在的钱150元吧,那时猪肉才八毛五分钱一斤。

当时结婚回家,预先没通知家里,突然撞进来,家里一下束手无策,没了招架。因为正碰上我二哥结婚,我爸爸悄悄地和我说,家里没钱了,说着让我看了看存折,只有300元了。以后补吧。我理解家里的难处,爸爸的月工资87.5元,五个儿子一个姑娘,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除我之外,其余弟兄,包括我姐姐出嫁,都是每人一千元,这我以后知道的。从三百元中花了一百多元,给她买了几件衣服。去年听我大嫂说,那三百元还是找她借的,至今也没还。

家里给了三百元,加上我给她花了300元,买了块"英格"手表,(那时我在四子王旗电影公司工作,月工资26元,我要求下乡放电影,有补助,这样工资就省下来了,一年下来存了300元,看那时代的人多么艰苦,多么懂事!我才25岁。)加上那块三毛钱的小手绢,共计花了六百元三毛钱,就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蒙族小媳妇,她家穷得厉害,结婚时没有一分陪嫁。她姐姐给了一块五块钱的花布。

我常和年青人说,我600元娶了个媳妇,小年青又羡慕又不信。常言道,好货不便宜,我看也不全对,我的媳妇就物美价廉。

婚后返蒙时,路费不够了,只好把我的一件羊皮大衣在成都道黄家花园的一个店铺卖掉,卖了30元钱,才凑合着回来了。

对于这个媳妇我妈说,什么都好就是名字难叫。她叫"达丽玛",我妈至死也叫不上来,叫她"八达岭"。

对于着桩婚事,我也经常反思,爸爸临终时在病榻上和我聊天问我:"你想过没有,假如你不在内蒙成家,而是回到天津,又会怎样呢?"我说:"想过。不过想来想去,这条路还是走对了。因为我完全有把握回天津是我大学毕业的那年,即1982年,那年我周岁23。那时回天津,才开始恋爱,结婚估计也在35岁以后了。房子如何解决?我的专业是蒙古语,工作如何去找?"我爸爸说:"你给我省了大事了!"她中专生,蒙汉语都会,人漂亮贤惠,通情达理,会过家度日,无任何不良嗜好,又为我生了两个儿子,我很满意。就是脾气差点,不过退一步讲,那家的媳妇脾气好?我看除了我妈的脾气好之外没有了!开个玩笑。

婚后,我和孩子在旗上住,她在卫井公社教书,相距400里路,一直两地分居,1978年她调回了旗里,我却去了呼市上大学了。四年后大学毕业,在旗里工作了两年,于八六年又调到了二连,八八年她和两个孩子来到了二连,她在银行工作。这样算来,自七六年结婚至八八年她来二连,共同在一起生活十二年当中,有十年是分居。

上大学期间,我没了工资,全家三口人靠她的36.5元工资生活。

现在我们都很好。大儿子会讲三国话,中国话、蒙古话、日本话,他在蒙古、日本都工作过。二儿子现在在内蒙农业大学读生物工程技术系,四年本科。

回想起这段经历,我感慨很多。咱们这一代真不容易,我经历的艰苦和大家差不了多少,有的人可能比我还艰苦。这也是那个时代的原因,造就了我们这些人,各个都很坚强,能够自力更生,自强不息。我从19岁下乡后,就基本上在经济上和家脱离了关系。自己养活自己,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包括生活、工作、上学、婚姻。

上山下乡这一大规模的运动结束了。我想年青人到艰苦环境中锻炼一下,还是必要的。

在本文结束的时候,我想多说一句,谈谈她的父母。

她生下孩子后,没有奶,工作又在卫井公社,所以只好将56天的孩子留给了我和她的父母,俩位64岁的人。她母亲还是个双目失明的人。蒙古老人心软疼孩子,说什么也不让雇保姆。她保姆是为了挣钱。看不好孩子。我呢,那时一年内还要下牧区八个月,去放电影。这样一走孩子只能留给俩位老人看了。老人非常辛苦!写到着我都哭了。真不容易!双目失明的老人看56天大的孩子,那个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这大千世界上这样好的老人太少了,一般的人是做不到这点的。所以只要我在家,我就把看孩子的事全都包下来,让俩位老人好好休息。

她每次放假回来,放下东西先看孩子,唉!孩子长得这么快,又长大了。我上大学走的时候,孩子已是20个月了。

1985年5月份,俩位老人先后去世了,终年七十二岁!我永远怀念这两位可敬的蒙古老人。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让我来到了广袤的四子王旗大草原,大草原送给我一个蒙古族媳妇,我感到很幸福,这是个偶然也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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