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草原】:第三部 第三十七章 祸福相倚 作者:原元


 

【我的草原】:第三部

第三十七章 祸福相倚

董天达赶着由五辆牛车组成的车队,夹在巴根阿玛和尼玛额吉两家的车队中间慢慢地走着,汪轶尘驱赶着知青的羊群与阿玛家的羊群,一左一右紧随在车队后面,经过整整一天的行走,终于从额仁诺尔的冬季营盘,搬到队部附近的春季牧场,当晚,三个蒙古包和它们的两群羊就驻扎在离老队部南面不远的地方。但奇怪的是第二天的一早,阿玛并没有告诉知青要继续搬家,而是说要在那儿先住几天,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最近的两年,由于在队部开展的活动都比较多,每到夏秋两季,队部的周围经常聚集着大量的牲畜,因此,往往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就能把队部四周的草吃得干干净净,直到来年长出新草之前,地面上都是光秃秃的,几乎就没有什么草。所以,六组把蒙古包扎在队部的南面,羊群就很难找到可口的草,每天放羊出去只能让它们往南行走,或者是朝东方向走到很远的地方去,否则一天下来连羊的肚子都吃不饱。汪轶尘对此感到十分困惑,心想这样的草场怎么能作为春季营盘使用呢?

直到住了两天以后,汪轶尘才从阿玛那儿得知:以往六组的春季营盘,也就是在公社南面的那片草场,由于去年冬天下的雪不是很多,沙丘里很可能不会有多少积水,因此,今年就不能把那儿当作春季营盘使用了,但到底要把六组安排在哪儿接羔呢,至今还没有定论,所以就只能先在这儿临时住一段时间。

一周以后,组长终于通知大家做好搬家的准备,说是要搬到白音乌拉的南坡去住。汪轶尘对这话多少都有些将信将疑,以为组长在开玩笑,他早就听说过白音乌拉的山前山后,都是队里最好的春季草场,别的组早就在那儿住下多日了,哪儿还有挤进去的可能?第二天的一早车队就出发了,打头的牛车还真的是沿着队部前面的公路在一直往东走,看样子目的地就是白音乌拉的南坡。

“白音乌拉”汉语的意思是富裕的山,白音乌拉是公社境内著名的山脉之一。

来到草原的这些年,汪轶尘从未到过白音乌拉,更没有在那一带居住或生活过,只是听说白音乌拉的春季草场,要比六组原来的春季草场强很多,日久天长之后,汪轶尘就把白音乌拉当作心目中的“圣地”在对待,时常想象着有一天要到白音乌拉去走一走。这一次把六组安排在白音乌拉西南方向的山坡上,真让他喜出望外,也算是实现了几年来的愿望,同时也打破了队内多年以来各组的春季营盘,总是一成不变的规律。

白音乌拉山脉占地面积很大,东西走向的山体长达二十多里,西侧的山脚起源于队部以东十几里处,而东侧的山脚已经跨出公社的地界,进入隔壁的牧场。狭长的白音乌拉山脉恰如一把巨大的锤子,山脉的西端是一座稍显陡峭的圆型山包,也就是所谓的锤头,而山包以东的山体却陡然下沉,变得异常狭窄,很像是联接锤头的锤把。沿着下沉的山脉由西往东走出四、五里地,山体开始向南北两侧膨胀,形成白音乌拉的主峰地带,过了主峰以后又恢复成狭窄的锤把形状,再往东走出几里地便跨出公社的地界。

白音乌拉南坡的坡度不大,除去主峰以外,其它的地方都可以乘马登上翻下,在圆型山包与锤子把的联接处有条可以翻越山梁的小路,住在山南山北的人们经常骑着马或是赶着牛车从那儿翻越山脉。

白音乌拉的主峰虽然不高,但峰顶周围的山势却比较陡峭,在山顶上还立着一座铁塔,据说是公社境内唯一的地理坐标。

由公社经老队部门前走过的那条东西方向的公路,沿着白音乌拉山脉的南坡一直往东走,就可进入到相邻的满都胡宝拉格牧场。

六组的四个浩特都坐落在公路的北侧,也就是在圆型山包与锤子把联接处的南坡上,由西向东一字排开,再往东是四组的几个浩特,汪轶尘早就听说过这里原来是四组的地盘,现在让两个牧业组挤在一起,多少都显得有些拥挤,看样子六组是在经过多次协商以后才艰难地挤进去的。

知青的蒙古包扎在六组所有浩特的最西侧,身后是白音乌拉山脉南坡的最西端;蒙古包的对面是一道道错综复杂的小山梁,刚刚住下的头几天,汪轶尘觉得门前的地域显得有些狭窄,实际上除了正面的小山梁之外,在浩特的东南方向是一眼望不到边,十分宽阔的大平原。

从蒙古包前朝正南方向走出一里多地,就被一道东西走向的山梁挡住去路,所谓的山梁并不高,只有十来米的样子,骑着马就能随意翻上爬下。沿着山梁由西向东行走,会出人意料的发现山梁忽然朝南拐了个直角弯,构成胳膊肘状的直角型山梁。沿着朝南拐出的山梁走一里多地,又与南面另一道东西走向的山梁连接在一起,使这几道山梁成为一组“上”字型的山体。不过,这些形状比较复杂的山梁,只是白音乌拉南侧那片草场当中的小插曲,除此以外,正南和东南方向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

不管是白音乌拉的南坡,还是东南方向的平川或是错综复杂的小山梁,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仅草场的草质特别好,而且长得又高又密,与队内任何一块草场相比都不会落在下方。汪轶尘的羊群刚刚到达驻地,就感到几年来从未见过这么好的春季牧场,拿它和前几年住的草场相比,优劣的程度竟是一目了然。

几天以后汪轶尘便摸清了浩特周围的地形,随后就感到在这儿接羔放牧的好处,每天放羊出去,既可以把羊群停留在蒙古包后面的山坡上,也可以让它们往东南方向走出很远,在更多的时间,羊群都是在南面的那片变化多端山梁中走来走去,应该说白音乌拉的南破是个极为理想的春季牧场。

入春以来,由于受到持续低温气候的影响,队里的许多工作开展的都比较被动,首先是骑生个子的时间比往年向后推迟了将近一个月,也由此产生了许多不利的因素,到现在接羔工作就要开始了,但大多数的生个子还没怎么骑,只能等到接羔工作快要结束的时候才能再骑,这样做的问题是一旦在生个子吃饱青草以后,有些小家伙就会变得极难对付;其次是天气的突然升温,使全队的二十多个浩特,几十万头牲畜,只得在一天之内逃出额仁诺尔,弄得人们都有些措手不及,更有甚者,还出现了像六组这样的情况,虽然把浩特和牲畜都搬了过来,却找不到春季营盘的住所,不仅造成极为狼狈的后果,也反映出领导的失责,不过,这也是多年以来未曾出现过的事。

1971年的春季接羔工作就这样略显被动的开始了,好在是此后的天气一直都不错,牧场的环境也较好,羊群除了去喝水时要走得远一些,其它的时间几乎都在围着营盘转。总之,羊群走的路少,向家中运送羊羔的时候就要方便得多,汪轶尘的感觉是住在这里接羔,要比前几年轻松得多。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和日复一日从早到晚的连续奋战,已经把汪轶尘弄得人困马乏,精疲力竭,干其它的事情都会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但依赖着良好的牧场环境,接羔工作进展的还算顺利,羊群始终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熬到四月的下旬,羊群中大批的羊羔都已顺利生产,终于能喘口气了。但不知为什么,在汪轶尘的心中总是觉得事情好像并没有完,这个春天是不会这样轻易过去的,果然,天气突然变得阴沉下来。

到了四月份的最后两天,天气的状况仍然没有变化,太阳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地面上的青草连头还没有露出来,形成名副其实倒春寒。因为天气寒冷,汪轶尘身上穿的仍旧是过冬的老羊皮得勒和厚厚的皮裤,每到中午天气稍热的时候,只好把前襟的扣子解开,让自己能暂时凉快一会儿。其实,也是无奈之举,除了冬天穿的皮得勒以外,他们就再没有其它可穿的服装了,总不能穿着短衣襟的小棉袄,跟着羊群出去接羔吧。

小红马自从在搬家以前骑过那一次之外,就再也没有遇到能骑的机会,在整个接羔大忙的日子里,放牧的人每天都要背着装满羊羔的袋子,在马背上爬上翻下,就是再老实、再有劲的生个子也是无法承受的。因此,汪轶尘只能在放牧的闲暇中,时不时的幻想小红马在身边时的情景,一旦有机会到马群,就要走到小红马身边去看看它,并对着它呼喊几声,看它有没有反应,说真的,每一次都让汪轶尘大失所望,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

清早起来,汪轶尘遵循着每天要做的程序,先是点火、烧茶,然后叫醒在家中过夜的马倌,如果他们都没回来就独自用茶。昨晚,高自强和董天达都没去下马夜,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个美觉。

三个人静静地喝着奶茶,高自强忽然说:“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今天是几月几号?我现在过得稀里糊涂的,早就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了。”董天达瞪着眼在莫名其妙地反问。

汪轶尘想这些天差不多应该是五一的前后吧,便说:“会不会是五一节?”

高自强说:“对了,今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你们全忘了吧?”

汪轶尘立即想到在以往的“五一节”都是个不错的日子,最起码能放一天假不用去上学,从初中开始,每到这一天就要去天安门广场参加游行的活动,而且提前一、两个月就进行队列训练。记得从1965年的五一节以后,国家就把游行庆典的活动改为游园的庆祝活动,但仍然要用一个多月的时间,进行演出节目的排练,保证庆祝活动能顺利开展。

来到草原的这三、四年,过节的概念早就谈漠了,对于“五一节”也是如此,虽说汪轶尘他们这些知青,已经成为真正的名副其实的劳动者,但劳动节似乎与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也从来没有庆祝过。草原上成千上万的牛马羊群,是一天也不能歇班休息的,因此,对牧民来说在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中,一天也不能放假休息,如果要休息就只能找人替班放牧,再不行就交出自己的畜群。

董天达用其独有的嗓音打断汪轶尘的思路:“有什么过节不过节的,对我来说每天都在工作,同时,也可以说每天都在休假。”

汪轶尘对董天达的这种说法向来都不以为然,立即反驳说:“你们当马倌的,每天都在走东家窜西家,想见谁就能见到谁,想到哪儿去就能到哪去,而且有骑不完的好马,说天天都在放假也差不多,可我们放羊就完全不同了,每天从早到晚都不能离开羊群,一年到头连一天的假也不能放。”

高自强说:“放羊确实太拴人,哪儿也去不了,我现在想的是草原应该把原有的活动都逐渐恢复起来,不能像前些年那样,总是在稀里糊涂地过日子。”

说到这儿,汪轶尘就想起当初和阿斯楞一起在二线站岗的日子,那会儿从他的言谈中听到不少草原上的乐趣和相关的娱乐活动,便说:“牧民以往的生活,其实也有很多的娱乐活动,只是这些年都不搞了,据说那达幕大会就很有意思,此外,听说牧民对过春节也特别重视。”

“什么,牧民也过春节?”董天达疑惑地问。

“听说春节的庆祝活动,规模都不小,从清早开始,所有的社员都要集中在一起,骑最快的马把全队的每个浩特都要挨家跑一遍,而且每到一家都要先喝酒再唱歌,然后再跑向另一家,这中间要看谁的马跑得最快,谁的酒量最大,一般都会从早到晚闹上整整的一天。”汪轶尘在兴奋地讲着。

董天达说:“奇怪的是现在不仅什么活动都不搞,而且牧民连酒都不喝了。”

“在没来草原以前,就一直听说牧民的酒量特别大,而且是爱酒如命,怎么这些年就没见他们喝过酒。”高自强也在不解地说。

汪轶尘说:“刚来的那年在跟车拉草的时候,经常看到郭有林、刘玉龙他们那些外来户在家里喝酒,有时会喝得醉醺醺的,但从未见过牧民喝酒。”

董天达说:“第一是咱们这儿的牧民太纯朴了,让文化大革命给闹得连酒都不敢喝了;第二,酒也进不来,就是想喝,供销社也没有卖的。”

汪轶尘说:“不是说牧民会酿马奶酒吗?”

高自强说:“我们这儿的牧民牲畜充足,生活也比较富裕,而且牛很多,从来都不挤羊奶和马奶,所以也就不做马奶酒了。”

汪轶尘说:“我同意天达的讲法,不喝酒是因为受到某种无形的压力,也就是说在文革的压力下才不喝酒的。”

董天达说:“赶明儿,咱们带头喝点酒,让牧民把这些活动都恢复起来。”

高自强把嘴一撇,不屑地说:“你会喝酒,别吹牛了,你能喝多少?”

“酒,谁还不会喝啊,以后咱们就比比看”董天达不服气地说。

汪轶尘说:“行了,我的羊群要走了,还是说点正经事吧,为庆祝五一国际劳动节,我决定今天晚上要把小红马抓回来骑,要不然等到它吃足青草以后再骑,弄不好就该捣乱了。”

高自强说:“羊羔下得也差不多了,这会儿抓回来骑一、两天,应该没什么问题。”然后又兴奋地说“我的小花马已经骑过三次了。”

“当然不能跟你们比,你们换匹马骑是家常便饭,随心所欲,想骑的时候抓住就能骑,第二天回到马群就放掉,我们就不同了,换一次马,多麻烦啊,又要有时间,又要马群离得近,还要有人帮着放羊。”

董天达说:“我的马群就在白音乌拉北坡的下面,等到傍晚在圈马群的时候过来,正好能抓它。”

在太阳还剩两杆子高时,汪轶尘把对完羔的羊群放在蒙古包后面,让敖力吉帮着照管,就骑马登上锤子把的山口,准备翻过山梁去找骟马群。站上山口朝北观望,坡下有两个离得不算太远的马群,其中的一个正对着山口,另一个在它的东北方向,但哪个是要去的骟马群却不得而知。下面的几个浩特把两个马群从中隔开,汪轶尘想那几个从未去过的浩特应该是一组的营盘,来到草原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从未去过的牧业组还真不是少数。

白音乌拉北坡的坡度比南坡还要小一些,平缓的坡地一直往北延伸,足有四、五里远。两个马群在坡地上散得很开,先去哪个马群呢?还是依照先近后远的原则,到近处的马群去看一看。

走坡道看似不远,但走起来却是没完没了,虽说是下坡,但也走了好一会儿才靠近马群,远远的看过去马群里有个人在开始圈马,却不像是董天达,走近后才看出是达布嘎,今天是董天达当班,怎么他反而在?

达布嘎见到汪轶尘就问:“小董去哪儿了,怎么还没来马群?”

汪轶尘说:“他一早就出门走了,说好了傍晚在马群见面,好帮我抓小红马,那边的马群是谁的?”

“小红马倒是该骑了,过会儿咱们就抓。”然后笑着说:“那边是咱们女马倌的马群。”

汪轶尘见达布嘎的眼睛一直在向那个马群看,也把视线转过去。只见远处的马群在迅速的缩小,像是有两个人在一同圈马,没过多一会儿,就看到有个人飞快地跑出马群,直奔这边而来,达布嘎说:“看,是小董来了。”

来人虽然离的还较远,但从骑马的姿势看能断定是董天达,汪轶尘想天达怎么会从小孙的马群里出来呢,一定是在帮她圈马。

达布嘎放慢坐骑的行走速度,看得出是在等候董天达的到来。汪轶尘继续与达布嘎并排行走,同时注视着马群里的马,总的感觉是大多数的马都比较瘦,但也有为数不多的胖马。不一会儿,就看到自己的银白马,虽然不算很胖,但毛色却非常好,经过仔细观察,发现银白马身上的冬毛似乎就要掉光了。

汪轶尘指着银白马问:“怎么还没胖起来,身上的毛就掉得差不多了。”

达布嘎说:“虽然青草还没有出来,但到了换毛的季节,该掉的毛还是会掉的,其实这样很不好,一旦天气突然发生变化,下起雪来,掉了毛的瘦马就很容易出事。”

汪轶尘又看到自己的小红马,心想多漂亮的小马啊,忽然见到达布嘎也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小红马,两眼眯成一条细缝,然后笑着对汪轶尘说:“你真有福气,能拿到这样的好马。”

小红马的毛色比一个月以前亮了许多,显得更加漂亮,难道它身上的冬毛也在脱落?走在小红马身边的是它的母亲罗锅青白马,相比之下当妈妈的就太瘦了,但它身上的冬毛,好像也是东一片西一片的掉了不少,有些部位竟然露出像纸一样半透明的薄皮,汪轶尘感叹地说:“你们当马倌的就不能少骑骑青白马,让它多活几年,多生几匹好驹子。”

达布嘎说:“是啊,不能再骑了,不过,你没当过马倌,不知道它的好处,它是马群中少有的救命马,在关键的时候它们这样的救命马作用可大了。”

汪轶尘跟着达布嘎在继续圈马,这才发现大部分的马都掉了不少的毛,胖些的自不必说,就连很多和罗锅青白马相差无几的瘦马,虽然身上仍是以厚厚的冬毛为主,但也有东一片、西一块裸露出的像纸一样的薄皮,让人觉得很是怪异。

汪轶尘说:“太可怕了,这么多瘦马都掉了毛,不过,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不会再出现大风雪吧?”

达布嘎说:“草原上的天气谁也说不准,只能希望好天早些到来。”

董天达终于到来,把散在东边的马匹一起顺路赶了过来,有些不大自然的对达布嘎说:“刚才在帮小孙抓了匹马,来晚了些。”

达布嘎开玩笑地说:“我们的小董可不简单,不但要管好自己的马群,还要给别的马倌套马。”然后用汉话说:“是互相帮助吧?”

马群很快被圈成紧紧的一团,董天达并不理会达布嘎刚才讲得话,朝马群扫了一眼就要冲进去,像是要帮汪轶尘去抓小红马,达布嘎连忙把他叫住说:“还是我来抓吧,你在外边等着,要是冲出马群就把它赶回来。”

说罢,达布嘎便冲进马群,往前挤了几步,伸出套马杆朝挤在一起的马头甩过去,马群的中部突然闪出一条缝隙,一匹身材匀称的红色小马飞一般的从中跑过。达布嘎催马紧随其后,眼看着就被甩开,小红马并没有往外跑,而是贴着马群的外沿跑了大半个圈,然后就潇洒地跑进马群。

达布嘎没有放弃,让汪轶尘和董天达紧紧的圈住马群,认准目标后在慢慢地往里挤,一人一马很快就融入马群。达布嘎还在朝马群的中部挤,忽然伸出套马杆双手一抖,马群就像是炸了窝,猛然间朝四外散开,只见一匹火红色的小马独自留在马群的中心地带。

汪轶尘放掉坐骑,拿着笼头朝小红马走去。小红马的脖子被套绳紧紧勒住,还在一步步的向后退缩,汪轶尘看到小红马的眼光与自己的目光对在一起后,就不再躲闪,便一面喊着小红马的名字,一面伸出右手拽住勒在它脖子上的套绳,然后举起左手的马笼头,小红马并没有躲闪,探头钻了进去。

小红马显然是接受了它的主人,因此在给它戴笼头的时候,既没有表现任何的不满,也没有对抗的情绪,而是主动的把头伸进笼头,让主人能轻松的抓到它。

达布嘎见汪轶尘给小红马戴好笼头,就收回套马杆,说:“小汪,自己能行吧,我还有事,这就走了。”

汪轶尘抚摸着小红马说:“没问题,你走吧,还有小董在呢。”

达布嘎催马走到董天达身边对他讲了几句话,便打马朝白音乌拉的山口跑去,随后人和坐骑的形状就变得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就登上山头不见了。

汪轶尘牵着小红马走到马鞍的旁边,先给它戴上嚼子,再用手抚平脊背上的皮毛,然后抱起马鞍轻轻的放在马背上,小红马一动也没动,看来它并没有忘记一个多月以前执行过的那些程序,而且也不反对成为主人的乘骑。

董天达骑着马走到汪轶尘身边说:“没问题吧,我要赶着马群往北走了。”

汪轶尘问:“马群在哪儿过夜?”

董天达说:“这几天,马群都放在白音乌拉的北边,明天晚上我就回家。”

小红马望着被赶走的马群,低低的嘶鸣一声,像是在同它们告别,然后就目不转睛的看着汪轶尘,突起的白眼仁在夕阳的光照下泛出淡淡的黄色。汪轶尘搂住小红马的脖子对它说:“小家伙,你已经是成年马了,不能老想妈妈,还是跟我在一起过几天吧。”

汪轶尘给小红马系紧肚带,然后撑杆上马,小红马配合得很好,高高地抬着头朝白音乌拉的山口走去。

登上山口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夕阳的余辉在仅有的角度内照射在白音乌拉宽广的南坡上,雪白的羊群和错落有致的蒙古包由西往东一字排开,虽然眼前的几个浩特显得异常清晰,但远在东边的蒙古包就已经看不清轮廓了。

今年春天,白音乌拉的南坡放了两个牧业组,六组在西,四组在东,两个小组中间的位置虽然没有任何间隔物和相关的标致,但相互之间几乎就没什么来往,或是因为在接羔大忙时期,谁也没有时间去串门走动。汪轶尘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算是来到草原以后与其它的牧业小组相距的最近的一次。但实际的情况是不仅很少与四组的牧民碰面,时至今日,就连四组知青的蒙古包在什么位置也不知道。

四外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暗淡,但在落日的位置却显现出异样的色彩,汪轶尘忽然在想一整天都是阴沉沉的,怎么会在傍晚时分放晴呢,难道明天的天气会变晴吗?举目朝西边观望,此时的太阳已经落到山下,除去与地平线的连接处还露出少许暗红的颜色以外,整个天空仍旧被一块块的乌云和断断续续的霞光遮得严严实实,不过,那些极少的暗红色却显得与众不同。

明天的天气会怎样呢?

汪轶尘骑着小红马朝坡下的蒙古包颠去,他一直都认为朝坡下的快速行走,有利于对马匹行走的训练,因此,每当遇到下坡的地形,总是要让乘骑放开脚步朝下快颠。不出所料,小红马的步子迈得很大,频率也非常快,不一会儿就快颠到蒙古包前。

汪轶尘把小红马拴到睡觉以前才撒出去,今天夜里两个马倌都不回来,小红马只能独自过夜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困难总是要经历的,只不过是早一天或晚一天罢了,对人是如此,对马也是同样的道理。

5月2日的一早,天空仍是阴沉沉的,朦胧中的太阳似有似无,空气中的湿度很大,气温也比较低,根本就没有要晴天的意思。汪轶尘仍旧穿着老羊皮得勒,但身上连一点热的感觉也没有。

小红马被拴在车旁,刚刚疏理过的皮毛,显得干净利落,抬着头两眼凝视着前方,一对又尖又长的双耳在不停地转动,脖子两侧厚厚的绒毛已经脱落干净,火一样的颜色看上去让人感到格外舒畅。

羊群就要出发了,汪轶尘骑上小红马准备让它投入对羔的工作,也就是在跑动中把混在羊群中的羊羔一只只的扣下。刚开始小红马不明白该做什么,弄得汪轶尘有些手忙脚乱,当分开两、三只羔羊以后奇迹就发生了,小红马像是突然间变成对羔的老手,开始在羊群中自如的奔跑,只见它的四条腿在不停的交叉换位,或跑、或转、或急、或停,显得异常灵活,而且越跑越熟练,线路掌握的也越来越准。小红马极为投入,动作也很到位,而且速度很快,在它的努力下要扣下羊羔无一落网,同汪轶尘一起对羔的敖力吉兄弟俩,停下脚步连连拍手称绝,高呼:“小红马真是太棒了。”

小红马越跑越轻松,动作越做越熟练,一只只小羊羔在它的驱赶下“咩、咩”的喊叫着,无奈的与母亲告别。汪轶尘觉得小红马越来越主动,刚刚截住这边的一只,就飞快地转过身去截那边的一只,一人一马,配合得非常好,活儿干得越来越顺手,越来越自如。

小红马哪儿像个生个子啊?简直就是骑过多年的成年马,而且是马中的豪杰。

汪轶尘一面骑着小红马左突右冲的对羔,一面想什么叫血缘关系,什么是遗传基因,小红马就是上等血统与优良基因的结晶,优良血统的后代果然能出好马。汪轶尘明白自己的骑术和套马的技能无法与纳黑特相比,也不能与其它好手相比,更谈不上是驯马高手,但只要假以时日,小红马就能成为草原上最出色的杆子马,也能成为最好的马。

用了和每天差不多的时间,汪轶尘就把所有的羊羔都顺利的留在浩特。羊群中带头的羯羊已经走出营盘,迫不及待地朝对面的山梁走去,汪轶尘勒住小红马,目送敖力吉兄弟俩把羊羔赶回蒙古包,心中想的是小红马太神奇了,第一次接触对羔的活儿,就能干得如此出色。

敖力吉返回身走到跳下马的汪轶尘身旁,疑惑地问:“小红马怎么天生就会对羔呀?”

汪轶尘说:“不是天生就会,刚开始的时候,也不明白该做什么,但学的特别快,没用多一会儿,就全会了。”

敖力吉点了点头,伸手想摸红马的脖子,只见小红马的双耳朝后一背,随即露出雪白的眼仁,张开嘴对准敖力吉的手就迎过去,吓得他只好缩回手,不悦地说:“这家伙还是不让我摸。”

汪轶尘只好说:“等你再长高一点,就行了。”

小红马赶走敖力吉,昂首挺胸更加神气,摆出一幅英姿勃发的气概。

敖力吉站在小红马身边,又爱又气地说:“它可真精神啊。”

羊群已经向南走出一、二百米,汪轶尘告别敖力吉,稍稍松开手中的嚼子绳让小红马朝前方的羊群颠去。一人一骑很快就追到羊群身后,汪轶尘跳下马摘掉小红马的嚼子,扛起套马杆牵着它跟在羊群的后面,开始一天的牧羊工作。

天空一直都是阴沉沉的,一整天都没有变化,到了下午,连太阳的轮廓和光线都不见了,虽然没有起风,但天气仍是阴冷、阴冷的,气温也很低,要不是汪轶尘身上还穿着冬季的老羊皮得勒,不冻得浑身发抖才怪呢。

傍晚时分,汪轶尘随着羊群回到浩特,破天荒的看到门前的牛车上拴着两匹骒马,知道是马倌骑来的,今天怎么了,两位马倌竟然都早早的回来了。

羊群虽然没有下羔,但留在家中的小羊羔却在拼命的叫喊着准备朝羊群冲去。大部分的羊羔都长得都很快,对羔的工作变得容易多了,汪轶尘骑着小红马左挡、右拨,在敖力吉兄弟俩的协助下,不一会儿就完成了任务,母羊带着自己的小羊走进羊群,天还没有全黑,羊群又在蒙古包后慢慢地散开,准备吃最后的几口草。

一天的牧羊工作结束了,汪轶尘把小红马拴在车上,忽然看到所剩无几的牛粪堆大不少,一个人拣回这多的牛粪,最少也要用半天的时间,看来两位马倌中的一位很早就回来了,才能干出这么多活儿。

走进蒙古包,见董天达半跪在炉子旁边,正在用力和面,高自强则坐在他的对面,像是专职的监督者,放在身旁的面盆里堆满刚刚剁好的肉馅,看来是在改善伙食,汪轶尘兴奋地问:“你们俩今天怎么有空早回来了?”

董天达还在低头和面,用不满的腔调说:“高自强那小子中午就回来了,还拣了大半车牛粪,这不在罚我改善伙食吗?”

高自强不客气地说:“不罚你罚谁呀?你们马群整天都围在家门口转,还不早点回来,多干些活儿。”

汪轶尘说:“这个家全靠你们俩给撑着呢,要不早就过不下去了,有时候看到越来越少的牛粪心里就发慌,这一回,又能坚持个把月了。”

董天达说:“看来一个人跟包放羊,日子还真没法过,总不能一边放羊,一边去拣牛粪吧,所以女生包到现都是一个人放羊,另一个人留在包里操劳家务。”

高自强说:“这样看来,你还是挺明白的,那还不多回来干干家务活儿呀。”

“说实在的,天达在当马倌以前,包里的活儿干得最多,现在回来的日子虽然不少,就是到家的时间都比较晚,有时候半夜三更才回来,弄不好,还得爬起来陪他聊会天,然后才能睡觉。”汪轶尘在借机告董天达的状。

高自强听罢接着说:“你看怎么样,有诉苦的吧?”

董天达自知理亏,忙说:“行了,行了,以后早点回来就是了,现在听我的指挥,开始包饺子。”

随后三个人就忙着干起活儿来,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5月3日的清晨,汪轶尘走出蒙古包看到天空才蒙蒙的发亮,但见尼玛额吉家的几头奶牛像是就要挤完奶了,正在忙着把牛犊拴上,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间,可能是天空特别阴暗,要比平日起得晚了些?

天空确实非常阴沉,空气中的湿度也特别大,给人一种随时都有可能下雪的感受。

汪轶尘朝蒙古包北面扫了一眼,见三匹马都在静静地吃草。心想这天真够怪的,今晚如果有时间,一定要把小红马送回马群,最迟也不能超过明天,这样的天气再耗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看来小红马的命运不太好,上一次骑了不到一天就赶上气温突变,第二天就要搬家,只得把它放回马群。这一次遇到的又是这样的天,而且越来越差,怎么看都觉得不大对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别看小红马的命不好,本事可不小,才骑了一天就能熟练的对羔,这是谁也想不到的,就连它的前辈,乌力吉家的老白马当初也不一定能做到吧?一定要让小红马尽快回到马群,等到一个月后吃足了青草,变得膘肥体壮时,再抓回来好好地骑,不过,想把它当成大马骑,最少也要等到四岁以后。

一阵又湿又冷的阴风迎面吹来,虽然已到5月初,早就不该这样冷了,但还是把汪轶尘冻得浑身哆嗦,只得缩起脖子转过身背对着冷风,愤愤不平地说:“都什么日子了,还这么冷。”

对面近在咫尺的山梁,在阴暗中显得模糊不清,两地间的距离像是比平日远了很多,向山梁南面观望,平日看到景色,此时已不见踪影,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似有似无,似是而非。

汪轶尘回到蒙古包烧好奶茶,叫了董天达和高自强几声,不见他们有起来的意思,就独自喝过茶,推开包门,隐隐约约的看到巴根阿玛的羊群像是已经走出浩特,自己的羊也在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出发的可能。现在是几点钟,自己也说不清,在天气正常的情况下,对时间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的,遇到这样的天气就一点辙也没有了。蒙古包里,董天达从北京带来的与他年岁相差无几的闹钟,早就罢工了,带在他身上的老怀表也是走走停停,看来大家都到了需要手表的时候。

羊群迫不及待地走出浩特,现在应该是早晨7点多钟。汪轶尘穿好皮得勒,束紧腰带,重新包好裹脚布,然后穿上去年秋天发的蒙古靴,感到身上十分温和,已经到了这个季节,身穿这样的装束,天爱怎么变,就随它去变吧,就是下刀子也不用害怕。

汪轶尘和敖力吉兄弟俩徒步奔跑着就把羊羔都扣了下来,在临走之前又回到蒙古包中叫醒还在熟睡的高自强,对他说:“今天的天气可不怎么样,说不好会下雪,我这就跟羊群走了,你们也早点去马群吧。”

高自强听说天气不好,一翻身就急忙坐起来,似睡非睡地说:“你走吧,我们这就起来。”

走出蒙古包,羊群已经离开浩特还在飞快的往南走,汪轶尘快步牵回小红马给它鞴好鞍子,见羊群还在继续向南挺进。

今天的羊群往哪边走呢?已经到了5月初,还会下雪或是刮白毛风的吗?中国有句老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防备万一,还是把羊群圈回来,让它们往北走,呆在蒙古包的北面,一旦有事就能很快回到家中。

才过一会儿的功夫,羊群就走出百米之外,而且还在继续向南运动。此时的羊群不是在吃草,而是在跑路,如果还不去管它们,再过一会儿就能走出半里多地。汪轶尘想干脆借此机会让小红马跑一趟,看看它的脚力有没有变化,便松开勒住小红马的嚼口,轻轻地抖了抖,小红马就飞一般的朝坡下跑去,最初的感觉是起动迅速,腿上的力道像是比一个月前强了不少。

眨眼的功夫,小红马就追上羊群,汪轶尘并不想让它就此停住,倒想让它用最快的速度把羊群兜住,试试转弯的能力。汪轶尘的双腿紧紧夹住小红马的脊背,身体猛然向左倾邪,同时向左拨动嚼口,小红马没有降低速度,而是直接向左拐去,好急的弯啊,只觉得人与地面的倾斜角变为60来度,多少都感到有些不适,假如没有思想准备,就有可能被甩下坐骑。

羊群被迎头截住,汪轶尘的心中暗暗称奇:这个弯儿的难度可不小,一般的成年马都不能做到,这就叫小马乍行,不知天高地厚。

借助拐弯儿形成的倾斜角,汪轶尘探身向羊群挥出套马杆,迎头拦住它们的去向,七百多只羊只得掉转头,呼啦啦地向北面的坡上跑去。

汪轶尘勒住小红马,把羊群圈成紧紧的一团开始往回赶,小红马像是没有跑够,跟在羊群的后面,在蹦蹦跳跳地走,随时准备继续奔跑。羊群被汪轶尘驱赶着从知青和阿玛家的浩特中间穿过,一直朝北面的坡上走去。

羊群向北又走出一百多米,汪轶尘跳下马改用步行的方式继续把它们往北赶,走了一会儿回过头看了看知青的蒙古包,觉得已经很小了才止住脚步。羊群很快在山坡上散开,汪轶尘牵着小红马站在坡上想要搜索其它的羊群。

能见度极差,找了好一阵,才似有似无的看到坡上有两群羊的影子,稍远的一群很有可能是四组的,这样说来,阿玛和丹巴组长以及纳黑特的羊群都有可能往南走了。

羊群虽然在山坡上散的不错,但好景不长,没坚持多会儿时间,它们就重新集结起来,调转头大踏步地朝坡下走去。汪轶尘把羊群赶到这儿的目的,是想让它们留在坡上吃草,希望它们能在这里坚持大半天的时间,一旦真的刮起白毛风,就能让它们顺着风雪返回营盘。

汪轶尘没有上马,而是牵着小红马用最快的步伐,拦住走在前面的羯羊,又重新把它们圈起来,继续往北面的山坡上赶,羊群边走边向两侧扩散,只要不圈住它们,它们就会立即调转头像是要停在原地吃草,但过不了多一会儿,就会顽固地向山下快步走去。

从最近的这几天开始,羊群就特别喜欢到坡下的低洼地带去吃草,因为在那儿已经有露头的青草。在每年的春季,一旦草地面上出现露头的青草,羊群就会像现在这样到处乱跑,寻找新出的青草,这就是所谓的跑青。放羊的人最怕的就是跑青,假如你管不住它们,它们就能从早到晚都在不停地走,一口气走到几十里地以外,也没什么新鲜的。

羊群虽然很顽固,但汪轶尘也毫不退让,再一次把它们赶上山坡。这一回羊群还算是给了点面子,终于在坡上停下脚步。

经过一阵快速的行走,汪轶尘感到身上有些发热,心想自己也该歇会儿了,就牵着小红马坐在山坡上居高临下的往坡下观看,只见一位骑马的人刚刚离开知青的浩特,朝东南方向急驰而去,看来是高自强走了,他的马群在白音乌拉主峰的南边。紧接着,另一位骑马的人朝坡上跑来,还特意从羊群的东边绕过去,然后直奔山口的通道,想必是董天达,他的马群在白音乌拉的山后。

汪轶尘坐在山坡上同平时一样,从自己的蒙古包开始朝东边的浩特一个个数过去,此刻,灰蒙蒙的天空像是披着巨大的帏幕,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汪轶尘辨认了好一阵,才勉强找到两个浩特,如果是在晴朗的日子里,站在这个位置最少也能看到五、六个浩特。

东南方向的天空似乎比刚才要明亮一些,难道那片稍亮的区域就是太阳的轮廓?不一会儿,那片亮度也消失了,又恢复到这几天的常态,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像死一般的灰暗。又过了一会儿,天空再次发出光亮,这一次的来头还不小,整个天空要比早晨出来的时候亮了许多,如果能照这样发展下去,然后再刮一阵北风,也许能把延续一周的阴霾天气一扫而光,也就不会再下雪了,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不过,已经闹了这几天,总不会如此简单的结束吧,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是看不出会有什么名堂。

听声音背后的羊群又行动了,不用回头就知道它们在做下山的准备,果然,身后的羊群很快就如潮水一般向汪轶尘和小红马所在的位置压过来。汪轶尘想是把它们放过去,还是把它们继续往山上赶?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天气的状况确实要比早晨好一些,虽然看不出有转晴的迹象,但不管怎么说并没有继续恶化的样子。此时,应该是上午的十点来钟,要是不变天,说什么也不可能让羊群在南坡呆上整整一天的时间,再说六组和四组的羊群大都往南走了,自己的羊群为什么不能往南走呢?

还没等汪轶尘拿定主意,羊群就毫不客气地越过他坐的地方。不一会儿,就把汪轶尘和小红马裹在中间,身边的羊不论老弱大小,都在一边吃草,一边朝山下走,根本就不理会汪轶尘和小红马的存在。

小红马也在专心致志的吃草,离汪轶尘坐的位置越靠越近,这会儿正在专心致志地啃他腿边的草。汪轶尘觉得很有意思,就伸出手摸了摸小红马的鼻子,见它既不理睬也不躲避,就对它说:“你看羊群又要走了,让不让它们下山,由你来替我决定吧。”

小红马还在照样吃它的草,汪轶尘望着它自言自语地说:“摇头不算,点头算,吃草的动作是点头,既然你同意它们往南走,就让羊群下去吧。”

羊群很快就从汪轶尘和小红马的身旁穿过,转眼间,能看到的就只有一大片匆匆而去的羊尾巴,有的大、有的小,而且很快就要走出汪轶尘的视线。羊群终于大摇大摆的下山了,准备让它们停留在南坡的计划也宣告失败。这不是在放虎归山吗?望着远去的羊群,汪轶尘想羊群去了南边,千万不要变天啊,一旦变了天,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面对这样的天气到底是福还是祸?谁也说不清楚。

天气仍是阴冷阴冷的,视线也很模糊,汪轶尘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扛起套马杆,牵着小红马跟在羊群的后面朝坡下走去。走在前面的羊群在穿过蒙古包以后还在继续往南走,一直走到坡下的低洼地带才慢慢地散开,想必这一次应该能呆住一会儿时间。

汪轶尘走到山坡的边缘地带,取下马绊子给小红马戴上,让它能自由的呆一会儿,然后找到一个较大的獭子洞,坐在洞口的土包上看羊群吃草。羊群在低着头认真的追逐那些刚刚露头的青草,只见它们东边一口、西边一口在慌乱的吃着,整个羊群的位置虽然没有移动,但里面的每只羊都在不停的走动。

羊群在低洼地带呆了有大半个小时,能有这样的表现就不错了。随后羊群就再次行动,一转眼的功夫,便浩浩荡荡的跨过公路,朝对面的山梁挺进。羊群走一会儿,停一会儿,终于趴在梁上不动了,但过的时间不长,它们又在朝山上行走。

羊群是想翻过面前的山梁,到南边的洼地去找青草,汪轶尘解开小红马的绊子,扛起套马杆牵着它也朝坡下走去,很快穿过低洼地带,朝坡上去追赶羊群。不一会儿,牵着小红马的汪轶尘已经追到羊群的身后,又加快速度从羊群的身边绕过去,再从侧面抢先登上梁顶,居高临下的等待羊群爬上来。

没过多一会儿,就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些大羯羊,像是心高气傲地爬上来,先在这边吃一口,又在那边啃一口,头也不抬的在继续往山坡上走,跟在它们后面的七百多只羊,漫山遍野地拥了上来,速度也越走越快。

领头的羯羊刚刚走到汪轶尘的脚边,他就突然操起放在身边的套马杆,朝走在最前面的羊横扫过去,吓得那些大羯羊都转身往山下跑去,走在中部的羊也停住脚,不知所措的与跑回来的羊挤在一起,整个羊群顿时就乱了阵脚,只有走在最后的羊,不知上面发生什么情况,还在东一口、西一口,边吃边走,羊群的队形由原来的一大片,缩成一条长带。

羊群被赶下山坡并没有停留几分钟,领头的羊又在带头朝山上发起进攻,它们低着头以吃草为掩护,再次爬向山坡。羊群很快就走到牧羊人的脚下,汪轶尘突然站起身手持套马杆再次把它们赶下山坡,为了让羊群在山坡上能多呆一会儿时间,还特意冲下山坡,把它们往山下多赶出几步。

汪轶尘看着朝山下逃走的羊群感到十分可笑,这样的景象像是在哪儿见过?

对了,羊群被赶下山坡的场面就像是电影“上甘岭”中的镜头,跟鬼子们向山下逃命的场面一模一样,他们先是低着头漫山遍野地向山上不快不慢的发起进攻,然后是屁滚尿流般的向山下奔逃。

羊群可能是被赶得过猛,这一次竟然在坡下多呆了一段儿时间,十几分钟以后才重新组织队伍,继续向坡上发动攻击。羊群为了寻找青草真够顽强的,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发起第三次冲击,汪轶尘想事不能过三,还是放行吧。

山梁上的草稀稀拉拉的,当然不能满足羊群的需要,它们就大步流星的把山顶扫荡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青草的迹象,便浩浩荡荡地翻过山坡继续往山下走。

时间接近正午时分,天空好像比刚才又明亮了些,似乎有好转的意思。汪轶尘再次放松警惕,心又软下来准备放羊群再向南走一走。羊群在山坡上没有停留,加快速度直接下到山底,汪轶尘实在是懒得一次又一次的阻挡它们,心想还是让它们走到南边的山洼地带,吃一阵子再说吧。

羊群果然在山洼中停住,无声无息的散开,看来它们在那儿找到了可口的青草。汪轶尘牵着小红马走到山腰处停下来,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忽然想到何不让小红马也走到下面去,看看能不能让它也吃些青草吃,于是就牵着小红马走到坡底的低洼处,蹲下身子仔细察看地面的草,果然见到在草丛的根部,已经长出半寸来长细细的绿草,但这么细小的青草除了羊以外,别的牲畜都无法吃到。小红马想要吃到新长的青草,如果天气仍不能转好,最少还要再等半个多月的时间。

羊群可能觉得在山洼里吃的青草还不过瘾,又在采取新的行动,它们沿着胳膊肘山梁在继续向南挺进,速度仍然很快。汪轶尘见羊群得寸进尺,竟是如此的放纵,实在是忍无可忍,心想照这样的速度走下去,一天下来少说也得走出几十里地,更何况这天气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想罢,汪轶尘就骑上小红马,走到羊群前面挡住它们的去路,然后把羊群圈好又往北赶了赶,随后再次放开,这是汪轶尘在一天当中第二次骑上小红马。羊群仍旧呆不住,没过多一会儿又在往南行走。汪轶尘见它们只知道一步不停的往南走,气得直想骂街:这些小祖宗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好吧,要走就走吧,再过半个小时,非把你们都赶回家不可,到时候看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羊群又走了一会儿,很快接近到南面那段东西走向的山梁,此时,大概是午后的两点钟左右,所有的人都没料到的灾难突然发生了,一场塌天大祸终于降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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